前头才烧账册,又赐树皮面,干人忐忑地揣摩着圣意,小心地吃着面。
杜明棠赐坐,正发冠,捧着碗道:“榆树周身都可食,春季掐新鲜榆树钱烙饼,鲜香软嫩,白皮消丹毒,还可入药,是十里八乡宝贝,平时是不许剥皮。”
“阁老知之甚广。”沈玥笑着点头,“朕少时吃过次,时常惦念着。”
众人有些惊讶,跪着干大员里,不少人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杜明棠凝声道:“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陛下忧国忧民,社稷之福也。”①
沈玥言语十分诚恳:“主少国疑,先前社稷全仰赖仲父与诸位爱卿,朕心不胜感激。诸位爱卿哪个年纪都可做朕师长,日后大雍朝江山还多是用得上诸卿地方。
秋狝之前事,既往不咎,秋狝之中事,就留在秋狝里罢。”
他轻飘飘地句话,抿先前功过仇怨。
先前还对这对这位年轻傀儡皇帝有几分轻视人,此刻都恭谨地跪伏在地,莫敢抬头,透过朔风吹来烟和热度,清晰地感知着庭院里燃烧熊熊大火。
“陛下天纵圣明。”众臣齐呼圣谕。
右佥都御史职,季少师任都御史多年,朕信少师,交由少师拟定人选。”
季贤跪拜领旨。
罚赏,堵住众人嘴,议程有条不紊地推进。工部在京官中虽不起眼,油水却多,礼部出上林苑监这样错漏,连带着先前国子监之乱也被翻出来,众人争许久,好歹也都定人选。
沈玥暂且叫停会,命王全交代光禄寺准备膳食,踱到厅前。
庭院正中树红梅傲雪盛开,薄雪盖石阶,廊下诗意浓,两箱账册搁在雪地里,格格不入。
“朕何德何能自比尧舜?朕是幼时去沧云关时候,缺水断粮,饿得哭
沈玥负手站在门边,等着火烧尽,方才转过身。
“光禄寺膳食备好,诸卿将就着用些。”
小碗清水面,分到各人手上,众臣跪着接。
沈玥也端碗,撩起衣摆,坐在门槛上,挑起面,吸溜大口。
“榆树剥皮,碾出粉,和着水,做成面,这口在饥荒年,只有农家富户才吃起。”沈玥筷子敲敲碗边,“都别愣着,跟朕起尝尝光禄寺手艺如何?”
“朕先前亲审黎元明,收缴内府库账册。”沈玥纸扇遥遥指,慢条斯理地说,“朕粗粗地看两眼,同六部各处往来,算不清地方数不胜数,若理清,交予陆炎武清查,只怕是朕上朝都见不到京官。”
这话说得重。
所有人都缓缓跪下来。
沈玥背对着众人,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都烧罢。”
平安将早备好油泼上去,大火轰然而起,将罪证尽数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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