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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云散开,书房进了些斜光,正巧落在尉升背上,往地面投去半个身影。
阮青洲坐在小案前烧水煮茶,候汤时顺口问道:“查账一事有何进展?”
自罗宓疯后,阮青洲便被送至其他妃嫔宫中教养。但罗宓本就因独得圣宠树敌众多,又有失手害死四皇子的罪过,纵使阮誉之明面上不予罪罚,长久的冷落也同罚罪无异。
阮青洲没了生母庇护,又不得阮誉之的疼爱,在后宫难免遭人冷眼,甚至险些遭害。阮誉之深
抛开初见那日的动容,阮青洲更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所以才会把他留在身边。
可段绪言比他想象得放肆一些,那人言行举止似受宫规管束,但总能在他不经意时越过界限,起初他也警觉,多次试探。试探无果后,他当那人只是少年心性未泯,每回小罚过后也不曾追究,可如今,段绪言的举止言行着实亲昵了些。
段绪言也知失礼,在阮青洲恍神之际,已挪至他身侧跪着,乖顺地俯下头,伸出掌来领罚。
阮青洲看了一眼,便将手中长箫平放至膝上,才伸指自地面蘸来细雪,往他掌心点去。
“今日是忌辰,不罚。”
殿下若想学,奴才晚些再将写好的曲谱给殿下送来。”
阮青洲没说什么,他稍侧过脸,却递了方帕子过去。
“像是新伤。”阮青洲说。
段绪言低眸看了眼自己指间的伤,原先还凝着血的破口被风吹裂了,渗出些鲜明的红来。
“小伤罢了,”段绪言往那指尖触去,却先牵过阮青洲的手,摩挲了两下,“倒是殿下的手,被风吹着,都冻寒了。”
指尖处的冰凉化于掌中,融成水痕,段绪言抬眸浅笑,将那雪点合进掌心。
阮青洲眼睫微抬,却未往身侧看去一眼,只抬手拂去膝上的细尘,道:“冬日伤口最难愈合,你自行向尉升讨些伤药来吧,他懂这些。”
话声才落,倏尔风来,地面积雪轻颤。一黑影踏风闪现,震得周遭枝条晃动。
“属下在此——”
闻声,段绪言默默地转头避开这道风,再回首时就见尉升单手托剑,于阮青洲身后跪身行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阮青洲指尖一蜷,收回手来,再抬眸时,恰与段绪言搭上视线。
段绪言总是敢这么直视他,不知惧怕似的,眼神清澈得明朗,又热忱得足够直白,就像一只表现顺从的狼犬,在渴望爱抚。
但阮青洲知道,狼犬是会咬人的。
他所知晓的段绪言,年少时自关州而来,为了葬母才卖身到风颜楼,靠当乐人为生,后经人举荐加入锦衣卫招收名单,再被谢存弈调换至十二监,却又莫名被派遣至萃息宫,深得罗宓喜爱时年方十八。
这么一个无世家背景的少年,起初加入锦衣卫时凭的究竟是谁的关系,又为何被调入萃息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