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棺未钉钉,两截指头大小的缝隙落在棺盖上,赵成业跳下土坑,用布蒙手,抓住那缝隙,就要将棺盖拉开。
一声闷响,北镇抚司密牢内的门被人拉开,狱吏跨门而出寻人。
“快去东宫通报,人犯醒了!”
丁耿身子很弱,喂进的药又吐了大半,如此勉力撑到阮青洲来时,险些又昏睡了过去。
“醒醒,哎,醒醒……”狱吏用手拍着他的脸颊,丁耿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半眼睛。
“开始了。”他说。
似听远处一声喝下,同在这片浩渺天地中,锄起,又落,拋出的黄土堆叠两旁,棺木见光。
“开棺!”赵成业抬声高喊,那旁羊角锤已架上钉头。
他转身往周侧看了一眼,朝旁问道:“高仲博还没来吗?”
身侧锦衣卫应道:“没来。”
抬去,做妥一切善后事宜,不让高二公子的尸骨受到毫厘损伤。”
这不是商量,只是一种告知,阮青洲向来都用看似商量的语气,把话说绝。
高仲博带着一瞬的木然,勉强露笑,拱手道:“殿下有心,臣先在此谢过,只是动土迁棺俱是臣的家事,怎敢劳烦殿下和锦衣卫。”
“迁棺自是高尚书的家事,但曾宪触犯法令便是公事,他已卷入税银案中,如今多一条罪过在身,让他直面自己的过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了,”阮青洲一语双关,带些浅笑,将他双臂托起,“高尚书觉得呢?”
“是。”高仲博陪笑,渐垂了双眸。
“水……”他哑着声,自醒后只说过这一个字。
温水很快就被送入口中,他呛着吐出。这一呛,胸口受痛,他蹙眉扭着身,就要往板床下翻去,幸而一手有力地搭住他的肩。
丁耿这才睁开了眼,第一眼见到的还是尉升,越过他再往后看,才见到阮青洲和段绪言。
见他双眼终于有了些神,尉升把人轻推回原处,退到了阮青洲身侧
赵成业隐隐觉得不安:“四个城门已派人把守,高府也叫人盯着了吧?”
“同知放心,高尚书目前还在府中,只要高府一有动静,便会有人前来通报。”
“好。”赵成业蹙着眉,搓了搓鼻,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随棺上的铁钉被起,众人合力推盖,一声重响,尘土四扬,外棺已开,尘封其中的湿气冲出,混着一股霉烂的土腥味。
赵成业挥手扬尘,上前去看,内棺周侧摆的随葬品俱是些石块草木和烂透的粗粮,被烂臭味冲了鼻,他呛了两声,才向内棺看去。
——
腊月,风寒。
高仲博迎风伫立庭中,鬓边夹了几道银丝。双眼正往外看,透过树缝陷进浩渺的云天中,便凝在了那处。
管事进院时,瞧他孤凉背影,上前道:“老爷,锦衣卫已动身了。”
高仲博缓缓合起眼,冻凉的眼眶对碰,将一点滚烫逼退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