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一个是捍卫纪律的执法者,一个是历尽惊涛骇浪的政治领袖,他们的心早已在严酷的职责中损耗殆尽。但尽管如此,他们依然渴望从疲惫残破的内心深处挖掘出昔日的美好记忆,那青春岁月的浪漫情愫,那甜蜜的痛楚。
他们常常会故意提到唐纳的名字,试探对方,让那个名字挡在两人之间,仿佛小孩子爬上爸妈的床,挤在爸妈中间。每当这时候,詹丝想起逝去已久的丈夫,一丝哀伤就会悄悄涌上心头。多少年了,她已经好久不曾如此感叹自己数十年来的孤寂。长久以来,她一个人过日子,把自己奉献给地堡,为众人谋福利,而且一直把这样的工作视为自己的天职,然而,此刻,她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更像一种诅咒。她的人生被剥夺了,只剩一片空白;她的人生被榨干了,只剩一堆残渣,而她牺牲奉献的岁月化为甜美的汁液滋润了整个地堡。但事实上,她真正照顾到的只有上面四十个楼层,至于地堡底下那深层的世界,她并不了解,也很少去关注。
这趟旅程,最令她感到悲哀的,是她终于明白霍斯顿的灵魂也跟着她一起来了。现在,她终于能够对自己承认一件事:她之所以会踏上这趟旅程,还有,她为什么会希望茱丽叶担任保安官,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或许就是因为她想逃避,想躲到最深层的地底,远离地面上那悲惨的一幕:一对恩爱的夫妻相拥倒卧在沙丘上,狂风吹打他们的躯体,而他们的青春年岁也仿佛就这样随风而逝。她踏上这段旅程,就是为了要逃避霍斯顿,然而,她却发现他依然缠绕在她心里。此刻,虽然她还猜不透那些被送出去的人为什么最后都会清洗镜头,不过,她已经完全明白,一个心碎的人为什么会自愿承担这项任务。与其被鬼魂纠缠,还不如让自己也变成鬼魂;与其让生命变成一片虚空,还不如失去生命——
这时候,分驻所那年久失修的门忽然“嘎吱”一声。黑暗中,詹丝想坐起来看看是什么人,但她全身肌肉太酸痛,实在没力气,而她那老迈的双眼,视力衰退,很难看得清楚。也许是副保安官想进来问问她是否还缺什么。她本来想开口告诉他,这里很舒服,什么都不缺了,不过,最后她还是没出声。她就只是竖起耳朵仔细听。
分驻所里铺着破烂的地毯,脚步声很难辨认,不过她还是勉强听得出来那个人正朝她走过来。那个人没出声,她只隐约听得到他走路的时候关节“嘎吱”作响。那是老人特有的声音。接着,她感觉到有人掀开她的被子。那一刹那,两个老人忽然明白彼此的心意。那是一种心灵的默契。
詹丝不由得屏住呼吸,伸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拉住了他正在掀被子的手。接着,她的身体往侧边挪了一下,在那张小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