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半,天气少雨,阳光的照耀却恰如其分,亮亮暖暖的,很是宜人。日落之后,渐渐辉煌的月亮印在黛色的夜空里,不知不觉变得圆满无缺。
半夜时分,夕莹说肚子有点疼,拉了几次红白相间的稀便,还不停地打哈欠,似乎睡不醒。过一会儿,秋园摸到床褥湿漉漉的,是夕莹撒的尿。秋园瞬间慌了手脚。夕莹从小就不尿床的,莫不是病得大小便失了禁?
从武昌庙赶回家过节的仁受问:“今天都给夕莹吃了么里东西?”
秋园说:“除了吃个月饼就是饭菜。”
仁受又转向之骅:“今天有冇带夕莹到山上摘么里野菜、路边果子吃?”
人喝,是最不贤惠的女人。加之小泉平常讲话直来直去,久而久之,地方上的人就有些不喜欢她。她苦做苦抠,几年一过,也有了些积蓄,便买了两亩田。
七
一九四八年中秋,白日里,学生放假,整个学校寂静无声,大门紧关着。
之骅对妹妹夕莹说:“今天是中秋节,我们来吃月饼,吃完月饼就去接爸爸。”
秋园给姐妹俩拿来两个月饼。从集市上买的散装月饼总共四块:之骅一块,夕莹一块,秋园一块,仁受一块。子恒在中学,不回家,便没有月饼吃。秋园又倒了两杯开水来。之骅和夕莹一人占一头,面对面坐在堂屋的竹床上,一口月饼一口水。夕莹说:“月饼真好吃。”之骅说:“妈妈在镇上买的,花掉了五个铜板呢。”夕莹又说:“这开水就是酒,我们喝酒吧。”然后举起杯子来,要和姐姐碰一下。在杯子和杯子要碰到的一刹那,夕莹眼珠子一睃,看到别处去了,嘴里叫着“姐姐看”。
之骅说:“今天一天都冇上山,冇吃外面的东西。”
秋园忽然想起来,她白天曾到后屋挖了一些黄泥用来团盐鸭蛋。莫不是动了土?要不请个道
之骅顺着妹妹的眼神看去,只来得及看见墙角猫洞里一只毛蓝布小脚一闪而过。之骅冲妹妹摇摇手,压低声音说:“别作声!肯定是湖北讨饭婆来了,听见屋里有人就要敲门了。”
这时秋园正好进来。夕莹告诉她:“妈妈,别作声,外面有湖北讨饭婆。”
秋园说:“现在禾都收过了,哪里还有湖北讨饭婆?”之骅和妹妹连忙做手势,让秋园莫那么大声,然后附着耳朵告诉她,刚才猫洞里亲眼看到的,有小脚过去!
秋园不作声,立即开门去看。远远近近的,哪有个人影子?更没什么湖北讨饭婆。她觉得事有蹊跷:如今刚打过禾,有饭吃了,哪还会有湖北讨饭婆呢?再则她刚从外面进来,怎么没看见呢?
秋园出门跑到徐老先生家去问有没有湖北讨饭婆来,答说没有。又到贵婶家去问,也说没有。最后到大门口去张望,路上连人影子都没有。秋园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