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家小儿子叫满宝生,满娭毑把他看得十分重。宝生长得唇红齿白,秀气得像个女娃,声音也尖尖细细,人却十分顽劣。他原先在黄泥冲读小学,后来黄泥冲学堂合并到新民小学里,读五年级宝生就到秋园班上。
次秋园出道作文题《妈妈》。宝生很快就交卷,卷子上只写句话:“妈妈皮红肉白角儿尖。”刚刚学过篇叫《菱角》课文,其中有句话讲到菱角皮红肉白角儿尖,他就把这话用来形容妈妈。
秋园批评宝生不动脑筋,转天他竟用纸包包屎丢在秋园家门口,害得秋园早起来就踩脚屎。
碍着满娭毑厉害霸蛮,秋园不敢作声,只回到屋里急急地把鞋换,又到塘边去刷鞋。边刷,边忍不住埋怨起仁受来:“说还住花屋里那边该有多好!人都处熟,都是善
跑,只想尽快结束这生不如死痛苦。
之骅和秋园只能在旁陪着哭,毫无办法。后来听人说,用嘴巴含着口盐水,对着肚脐眼使劲吸,能减轻些疼痛。每次仁受感觉自己要疝气痛,秋园就赶快泡碗盐开水,对着他肚脐使劲吸,但也没多大用处。
每痛次都要脱层皮。秋园总担心仁受有天会痛死。于是再苦再累,秋园也不让仁受做重活,砍柴、扒柴、挑水、挖土、种菜这等事从不让他帮忙,尽可能让他多躺在床上,免得气往下坠。
九五年,秋园又生个男孩。仁受替他起个小名,叫田四,以此纪念他们家有田。
三
满娭毑喜欢坐人家。自从搬过来,满娭毑每天总要来串两次门。她进门,秋园就赶紧烧茶,豆子、芝麻还不敢放少。满娭毑吃碗又碗,不吃上四五碗,把个肚皮撑得鼓鼓急着要去屙尿就不走人。
满娭毑告诉秋园,她每天来这里坐是看得起他们家。他们是读书人家,她就是喜欢读书人,般人家她根本不去坐,看都不看眼。秋园脸上还得堆着殷勤笑,唯唯诺诺点着头。
因吃饭都成问题,家里有时没有豆子、芝麻。满娭毑来,要是没吃上豆子芝麻茶,副脸瞬间拉得老长,迈出门槛就开始骂人:“冇看过咯[6]样不贤惠堂客,到她屋里坐,连茶都冇杯喝。冇得豆子芝麻,鬼才相信,还不是舍不得给别人吃。乡里人宁愿不吃饭,豆子芝麻是要买好放起,来人客好泡茶。冇看过咯样厉害堂客!”
秋园听满娭毑骂骂咧咧,只能躲着不作声,然后卖谷卖米也要买点豆子芝麻放到家里。这个满娭毑,实在得罪不起。
满老倌和满娭毑生有二子女。女儿二菊嫁在离黄泥冲里地左右下屋,叫赐福山。二菊白天去赐福山,但每晚都回娘家睡觉,几乎夜夜都有男人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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