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哄地笑起来。
满宝生不睬长生老倌,只管说自己的:“我这次打算开七天七夜的会,除了带嫩伢细崽的堂客们回去,正劳力一律不回家。队上开几天伙食,饭也不用回家吃。这里冇得床,谁也困不成,瞌睡自然就冇得了。不困觉,可以省出好多时间,修水库时好大干快上。”
二痞子看到满宝生未对长生老倌发脾气,胆子大了些,问道:“坐在椅子上可以睡觉啵?”
满宝生说:“坐着闭下眼睛可以,会还是要继续开。要使大家有个思想准备,不要修起水库来,只想回家困觉。我们要抢时间,提前完成任务。”
二痞子没讲两句,痞话就上来了,自言自语说:“七天七夜不跟堂客困觉,咯何得了?”
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摇摇摆摆下了山。
唯有兵桃,那晚他最划得来。当时,兵桃偷偷离开人群,走到晒谷坪上。他看见一床破烂晒垫滚成筒丢在地上,就爬了进去,稳稳当当睡了一晚好觉,连蚊子都找不到他,更别提满宝生了。
十
好容易熬到冬天,各种农活都做完了。不过,修烟家冲水库的战斗却打响了。
修水库之前,满宝生召开了一次全队动员大会。四十多平米的队部大屋摆满了高高矮矮的凳子,男女老幼挤坐成黑乎乎一片。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喀喀喀的咳嗽声此起彼落。男人们用旧报纸卷成纸烟,一下一下地吸着,点点红光在黑暗中连成一条曲折的光带。
声音虽细,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齐刷刷望着二痞子,笑个不停。二痞子一本正经地用眼睛扫着大家,说:“笑么里?有么里好笑?未必你们心里不是咯样想的,只怕比我想得还痞。”
又一阵哄笑。
会议坚持了三天三夜,队部大屋被男人们的卷烟熏得乌烟瘴气。第三天一开始,还冇讲完三句话,满宝生的脑壳就在长桌前栽个不停。趁这机会,有人扑在椅背上,有人趴在别人背脊上,偷偷地困觉。满宝生硬撑着,结果越撑越不行,脑壳终于像个黑鸡婆样,停在桌上不动了。
众人见满宝生睡着了,于是放心大胆地呼呼大睡起来,一时鼾声大作,蔚为壮
满宝生坐在长桌前深思了一会儿,一开口就把大伙吓了一跳。他说:“这次动员会要开七天七夜,目的呢,只有一个,就是消灭瞌睡。”
会场一阵骚动。
“这瞌睡何里消灭喽?我长到六十三岁,还是头一回听到。”一向胆小怕事的长生老倌居然第一个开了口,他是跟坐在侧边的二痞子说的。
“长生老倌,你莫逞能,有本事就问满宝生。”二痞子回答。
长生老倌禁不起他激,干咳了几声,就对着满宝生大声说:“满宝生,这个瞌睡何里消灭?瞌睡长在眼睛里,不困够觉眼睛就打不开,总不会把眼睛挖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