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臭气夺人,有时看见他对着厕所脏墙发呆,问他在看什,他悠然出神,过会,很神秘地告诉:在看幅巨型油画,像伦勃朗。
父亲抬手点点衣服左肩上块血迹,很有把握地说:蜂——鸟——然后又指指下面大块暗色尘渍,说:犀——牛——马上拿来丙烯,就在衣服上涂抹。画到半,父亲又拉住:“小丑——在——溜冰。”
大哥考上美术学院之后,有年城里新华书店进批美术画册,大哥省下半个月伙食费买套莫奈,爱如珍宝,每次翻阅之前,还得先洗手。那个画册印得别致,外壳是个四四方方盒子,里面每页都可以单独抽出,就像摞画片,也可以装裱配框。在旁看得心痒难煞,趁大哥不在家,去盒子里偷偷摸出几张,直接就在画上涂抹。干草垛上分明有张女人满怀心事脸,鲁昂大教堂是严冷木偶国王,印刷好铜版纸对颜料吸附能力很弱,涂改部分像层薄脆碎冰浮在表层,难以聚拢。
边在衣服上画画,边问爸爸,记得你以前也有这件脏兮兮衣服,是不是?
那时候家里有个大木箱子,漆早就剥落得差不多,不辨本来色泽,把手上如意倒还黄澄澄,据说是奶奶年轻时候嫁妆,后来做父亲衣箱。箱底有个布疙瘩,妈妈掏出来给们看过,疙瘩里挽着两只金戒指,没什式样,可是掂着挺沉,宽宽韭菜叶。还有张叠又叠不知道该上哪说理去地契,箱子里压很多父亲在苏州艺专时画画。时不时听闻有人家里被抄,母亲把地契烧,金戒指缝进棉裤,让父亲把画赶紧处理掉,父亲舍不得,卷起来掖在衣服里,东藏张,西藏张。
抄家时们损失不大,搬来农场之后,本来也就家徒四壁。父亲藏书丢丢,烧烧,农场人在们家翻箱倒柜,主要想找到国民党特务对外联系发报机,他们把灶台都扒,似乎觉得发报机可以藏在里面。
没找到发报机,红卫兵们很不甘心,有人抬手去扯糊墙报纸,“你们看,林少杰长期里通外国,亡中华之心不死,居然在家里贴外国报纸,简直反动透顶!”
和大哥站在旁边,紧张得手都捏起来,如果他们撕下报纸,发现里层还贴着光身子女人,估计爸爸还得罪加等。爸爸头上也出汗,但是他强作镇定,赶着给红卫兵解释,这是苏联报纸和杂志,《星火》,是g,m报刊,你们看,这上面有马克思呢,还有这里,这是列宁。
他们在报纸上看见模样镰刀斧头标记,不动手。有个女干部鼻子里出着冷气:苏联,苏联也不行,苏修也是反动派。
是,是。父亲态度很配合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