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有意思。”番鬼只笑笑,由得冯喜望。番鬼一头棕毛,一捧橙色雀斑撒过鼻梁,有满不在乎公子哥儿气,左手托一只瓷碟、一件海绵,脚边一只半满水玻璃杯。剃头佬说:“噫,毋眨眼,此一种笔法,就叫做接色。”冯喜连连点头。剃头佬说:"现在他要用干笔法了J番鬼果然使一秃噜干笔,向湿的色水快速捅过去。泥毓仔实在不耐烦,催说:“走喇,去迟了,无粥食。"冯喜说:“再望一阵。”又望一阵,剃头佬说:"你两个新到埠的?面口生。”泥^仔不说话,冯喜闷应一声。剃头佬说:"不似亲兄弟。一个面口长,一个面口圆。”两个人都不接他。番鬼开始描水光,冯喜心中惊奇,一对星眼向纸面贴。剃头佬亦贴过去:”此一招是开光。听口音,顺德人氏?”冯喜支吾以对。剃头佬不再多嘴。剃头佬不讲,冯喜倒又讲开,似是对番鬼讲,也似自言自语;讲多了,番鬼也回两句番话,一个驴唇,一个马嘴,但求有来有往而已。一幅写完,番鬼收档,两个人面对面行个礼:冯喜拱手,番鬼举帽。剃头佬说:“走喇乞儿仔?采个耳吗?”泥觥仔说:“嘻,开天辟地以来,何曾有过乞儿采耳的奇闻?"剃头佬笑口噬噬,抻直抹布,三下两下撞剃头柜面。冯喜说:“多谢你只柜。"剃头佬边弹边说:“个老番,搭公班衙大船来,惯在码头此段做水彩。“冯喜又道谢,和泥毓仔二齐向货栈方向去了。万物有影子。泪痕是旧事影子。梦痕是新禧影子。冯喜尾随张亚寿进门,向蓝屋投入淡淡影子,淡香的白花的影子。望见我,他首先惊奇,继而快活。他的惊奇是秀丽的。我见他则感到高兴。我们是初相逢。我牢记我与每个人类的初相逢,不是特别容易,但一定特别值得。因为每当世界蜕骨做空心的大疑问(那常常发生),一个一个初相逢就会轻颤着浮现,使空洞被填补一点,使疑问被降解一点。除此之外别无良方。张亚寿放下冯喜的画箱。H同冯喜握手。
冯喜坐进那把事先为他撑开的画师椅,椅后是抱臂而立的詹士。冯喜再次望向我。这一次是望定。他眼里有无瑕的欣喜、同情和爱。
卡老司笑眯眯住在银币正面,背面是皇冠、纹章、狮子城头、海格力士存柱。我将银币吞了又吐,问:“这个肥婆是谁?”冯喜说:“不是肥婆,是大西洋国皇帝卡老司第四。”
卡老司第四戴顶桂叶冠,喜气洋洋,鼻头肉似老虔婆乳房垂垂然,脸上乱糟糟刺着汉字。我问:"他为何花着脸?堂堂皇帝竟似个钦犯。"冯喜说:“都是银师戳印,用锤仔壕入银肉里冯喜移开碗筷,教我认戳字“又”、"大"、"文"、“和",还有卡老司心口亚拉伯数字1806、后脑顶上罗马数字1111。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