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明娜志得意满昂着头,新打的纯金蛙坠子趴在她胸前轻柔起伏。那是些特别明媚可爱的下午,夫人们闲坐藤椅喝茶,扇形椅背让她们看着像群开屏火鸡。我有一个礼仪老师,年轻的奥莉维拉小姐,某位夫人带来的混血姑娘,从不喝茶,甚至从不坐下。
我沿着圆形地花街砖走,时刻提防纱丽给我使绊子,也要远离罗圈腿、外八字等有悖淑女法则的恶习。我既要学习淑女坐姿(挺背静坐),也要学习野兽站姿(公牛蛙防御姿势)。我学习了开伞、收伞和举伞漫步。伞不是问题。刀、叉、勺子也不是问题。吃得像人和吃得像野兽我都得学。我还得学习叼新闻纸、叼球、叼手杖、叼便鞋之类的狗把戏,但只能用于招呼明娜和H。假如我胆敢用这些伎俩招呼别人——哪怕只是替迭亚高叼起一块不慎掉落的布巾——袋鼠皮鞭的铲形小头就会抽向我的嘴角,飞快的两下,足够狠,足够疼。总之,好景女王按部就班地,以精神控制为主,以“小小惩罚”为辅,将我调教成一种对主子忠诚热情、对他人冷漠傲慢的特殊生物——宠物。
有一天,主子认为我应该接受基础的番话教育,于是我裹好纱丽,用两条后腿走着,尾随锁链走进花厅。那是锁链第一次带我逛花厅。花厅通体是玻璃,天顶啦,墙壁啦,花厅的气息是湿润欲滴、充满甜蜜草香。花厅就是永恒悬空的一滴蜜,弯折的光在其间畅游。他们也叫它“日光厅”。
我以为玻璃、日光和花已经够奇,但还有更奇的——日光中央,花丛心里,围坐一群小人孩,黄皮肤,棕皮肤,黑皮肤。他们外观是贫苦人样式,但是簇新、干净:是一个个刚刚拆去包装的贫苦人,尚未被用旧。小人孩一下子炸开,“蛙!蛙!大蛙!”他们喊,“蛤蟆!蛙人!”他们使澳门土语。
“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明娜使同一种语言发问,她快活的高音令光摇来摇去的,“一个丑八怪!”
小人孩笑啊,笑啊。
明娜教小人孩三种番话。有时,她向他们发律令,比如一整个下午,花厅里所有耳朵只能听见法兰西话,另•些下午则只有葡萄牙话合法。她装裱薄薄的诗册送给他们。诗句是她亲笔抄写,用一种带臭味的特制墨。小人孩用三种番话叫她“明娜妈妈”。当明娜妈妈坐向花池沿、摇头晃脑地朗诵故事时,小人孩就像香花像草甸,高高堆着,没过她的膝头。
我问迭亚高:下课之后,小人孩都上哪去了?迭亚高说:回去了。我问:回去哪里?迭亚高说:从哪来,回哪去。等到花厅里的光再一次涨满,小人孩又冒出来。他们在花厅揉捏、吮,吸那三种玻璃质地的番话。等回到来处,阴暗背光的泥底,他们又使起澳门土语。
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