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塔先生俯身掀起护镜片,于是,顺着魔箱嘟得长长的口器,前所未见的奇景泄漏——
一艘长长的怪船行过水面,船身中央,一座巨轮旋转。一个戴小圆礼帽、留短髭、穿大衣的男人,脑门上写着“雨衣”。一些罐头。罐头倒了下来。一个火车头。本杰明•汤普森摸着他的咖啡壶。弧光灯。几行被花边圈养的箴言(“我们扬帆远航/……是为了享受那超越语言的/纯粹的发现之美。——布莱兹•帕斯卡”),也像墓志铭。煤气。一盏接一盏亮起的街灯。一群羊。澳门的灵魂,它的过客的灵魂。星星。港口。一条乡野小道,无始无终。一朵巨大的、布满斑点的花,一个智人皮笑肉不笑地把脸塞进花心,以示“这花大得可以吃掉我的头”。
在吃脸花和热气球之间是我,智人眼球捕获的我.一片被光穿刺的彩色斑斓,扁平的,抽象的。我听见笑声、掌声,灯气中,弥漫着洋洋自得的友善。迭亚高滚烫的手拍抚我后背。“我”在强光中直立。涂红唇。吞下一只猫。用小茶杯喝茶。甚至获赠穿燕尾服的伴侣。光焰升腾,矿物的彩色血浆奔涌,人笑着,惊叹冷却作轻叹。
我被梦着,我也梦着,一如我被看着,我也看着。有个声音说:“看呐,一整部自然史正沿着这母蛙的脊椎环流。”我抬头寻找,只望见一片毛茸茸的猿猴的脸。人看我,我看人,我睁大双眼就像死不瞑目。我要看见、记住,我要活得长久,我要双目圆睁,哪怕沦为囚徒(我已经是了)、标本、摄青鬼,我也要从牢笼、博物馆、旷野永恒地看。为了懂得更多,我坚持拱进花厅和小人孩待在一起。韦布里牧师做了一阵义务老师,不仅教植物学,还讲圣经故事和一点拉丁文。一个住烧灰炉村的汉字先生来教我们读写。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握笔,因为我比智人少一根手指而笔杆子显然不是为我这种生物设计的。在握笔的事情上,茉莉•钟斯给予的帮助堪称“无边无际”。
我逛进鸟舍,苦劝那些傻鸟“有空多学”而它们只会平淡、无神地直视我。我偷看写鸟高手王芬写鸟,躲得远远的。我参加了一场鸟葬礼,死者是一头公鹦19。鸟舍里尚有三头鹦^健在,因此气氛不至于过分沉重。二个安南鸟信、写鸟高手王芬、老郑、迭亚高和我出席「葬礼。王芬像背弓箭那样背着画具,希望葬礼尽快完事。安南人至为悲恸因为他们当月薪水将被扣罚大半。鹦总身侧躺在木扁盒中央,身下铺垫黑色小绒’,额顶巨瘤
1[粤方言]法兰绒。连巨嘴看着像某种硬质果肉。若是在海皮,这巨嘴就要被锯下,制成二升鹦鹤杯。“鹦周鸟死于高温,”安南人甲宣布,安南人乙在死者短腿上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