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迭亚高回到火盆边,舒舒服服地坐好。他说得对吗?你要睡大觉?唾什么大觉?
我不知31,我说,我既没有特别想睡觉,也没有特别不想睡觉。你能把我翻翻正吗?
现在可不能翻正,不然等他们来检查的时候,我就不能摆出正在翻正的样子了。起亚高望着监狱外头簌簌堆积的雪,来回搓自己。对面日本庭园里,秃尾巴丹顶鹤把软白的长颈卷去后背,小脑袋钻在翅膀底下,像一团白绫大结。长崎不知所终。
太冷了蛙,雪实在是太冷了。迭亚高搓自己、搓我。下雪没什么可高兴的,他们可真傻啊蛙,他们真该去永远挨不着雪的地方看看。
不下雪的时候,迭亚高很乐意满园飞奔,到处打捞见闻。他有点儿咳嗽,但咳嗽不能阻止他四处出击,连偷带抢,生吞见闻,吞了一个又一个,一股脑带回来。他机灵,年纪轻轻就见过多种世面,像珍重家园一样珍重我们的监狱。有一次我问他这监狱从外面看长什么样,他回答说有点儿像西望洋山脚土地庙一有瓦顶、左右对联。——联上写的什么?一一番鬼画符,狗屁不通。他一有机会就来回飞奔。我劝他抓紧时间偷偷懒,他说:“唉!蛙!我冷啊!”鬼知道斯汀先生上报了什么!他们把火盆撤走了,憋红了脸等着看我冬眠。
我说,那就跑吧!我说,迭亚高啊,我可太无聊了,我已经看完了一切能看的,我仔仔细细看每一个游人,绅士鬓角,发蜡反光,耳垂上淡水珍珠,花纱手套,一枚向我砸来的杏仁小圆饼,小人孩牙龈……我慢慢看,生怕看得太快;我看日出日落;我看鱼肉泥表面灰色气泡;我看熊熊阿特阿特•阿利亚,彩旗花色,饲养员喂鱼给它时那支举得很高的叉、无鳞鱼皮的银色反光;喷泉水有七百二十种坠落姿态,结冰姿态只有一种;冰纹:水面上,地面上,树干上,蜗牛壳上,那蜗牛壳已经空了很久;看云是一种煎熬,因为云的变化多端毫无意义,因为预测明日毫无意义;我已经看完了一切能看的,迭亚高,如果我不能立刻出去,我只想立刻死去。从此以后,迭亚高一有机会就满园飞奔,到处打捞见闻。“蛙,"迭亚高背靠铁枝说,“马来雀之家背后有条石籽路,路边竖了四个箭头,两个指左:天鹅湖、熊熊乐园,两个指右:野性黑非洲、皇家鸟舍,下次你想让迭亚高去哪个箭头?”我胡乱挑了一个(野性黑非洲),三天后他终于捉到机会,嗨呀!蛙!迭亚高跑回来说,野性黑非洲是个马场,中央有间石屋,四只鸵鸟和三只长颈鹿在场内走走站站,还有个倒霉黑仔,天寒地冻只围一件草裙、捉一支长矛,矛头是假的!野性黑非洲对面是皇家鸟舍,像极好景花园鸟舍,只是小得太多!——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