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的癫痫,村民提及王传利,先想到的是他嘴巴闭不上,涎水横流。王传利四十九岁这年,再提及他时,村民想到的是金鱼。王传利有残疾人证,四级智力残疾(卫学成是三级)。四个哥哥陆续成家,分出去。王传利在残疾人福利厂生产二次循环纸,不用脑,简单的搬运工序,费点体力,也是力所能及的范畴。小二十年的时间,小利变成老利,工资从每月一百多到一千出头。厂子效益下滑,四十八岁这年,福利厂倒闭,王传利没了工作。
辛亥年出生的王传利,在庚子年决定养金鱼。老宅屋后有块空地,当初村里规划宅基地,留出来这块不足以再盖平房,就成了王家的后院,种着杨树,隔几年伐树卖钱,再种新的。王传利家的后邻姓卫,老卫以前在村里的小学教生物、思想品德等副课,体育老师调走后,也兼过体育。他运气好,退休前从民办进了编制,一个月五六千的退休金。两家前后邻,因为空地的事,多有摩擦。多年教书育人,让老卫养成了知识分子的一些习性,比如穿衬衣,爱干净。他和老利说过好多次,没事拾掇下后院,出门看见闹心。这在老利眼里,是农村人穷讲究,破院子,怎么收拾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落树叶,长野草,除非夷为平地。有年,老卫想在门口砌堵墙遮羞。砖头、水泥、石子都运过来了,王传利年迈的父母,一个坐在砖头上,一个躺在水泥里。至今,这些物料,还堆在老卫家的墙边,经年累月,雨水侵蚀,村民偷拿,已经不显眼,却也是两家结怨的标识。
新冠疫情刚爆发,上级整治乡村环境卫生,用无人机从空中拍下不达标的地方,王传利家的后院包括在内。王传利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偏不倚,冲着老卫大门口、贴着胡同又属自己后院的地方,挖了个十来平米的坑。过几天还要抹上水泥,注满水,撒上鱼苗,养金鱼。老卫认为王传利是故意的,冲着自己大门口挖个坑,不论从外观还是风水学的角度,都说不过去。村书记王本道则认为,在整治环境卫生的形势下,挖坑养鱼是给自己使绊子。碍于下半年换届选举,王传利虽不足为惧,他整个家族却手持二三十张选票,不能太强硬。村中的反对势力,已经有所行动,在墙上粉刷“王本道贪污村民血汗钱”“王本道不得好死”等标语。泼妇潘咏梅(王传利二哥的老婆的小姑子)砸烂王本道的奔驰车,也是想逼他动手,触犯法律,丧失竞选资格。政治环境不明朗,除了日常去村口设的劝返点执勤,王本道躲在自己的乡间别墅里,减少和村民的正面冲突。村主任老赵被架空,村委的日常事务,他都插不上话,索性申请辞职。上级迟迟没答复,他也不去村委了。王传利养鱼这件事,落在驻村第一书记杨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