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人老了就是会有很多不可思议的经历。”
“这张唱片的签名是你要到的吗?你见过他们吗?”
“那年夏天乐队在北美巡演的时候,我是他们的司机。”
“哇哦!”
“这没什么。人多少都会遇到一些好事,你们也一样。”
她视线停留的地方,曼哈顿金色的楼群正被早晨的光线分割出巨大的清晰的阴影。
泉进城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在蒂娜的帮助下找到一间慈善商店,换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在此之前她始终轮换着穿两套运动服和两条连衣裙,那曾经是她最接近美国的物质想象。蒂娜为泉找了一些短裙和衬衫,真正美国女孩的玩意。但是泉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穿着自己挑的衣服,紧绷绷的利维斯牛仔裤和短短的飞行员夹克,既像男孩又像女孩,也完全看不出她来自于哪里。他们都大吃一惊,她太好看了!
“你现在性感得就像是新浪潮电影里的女主角。”马里亚诺不由赞叹。
“你可以马上去主演《你好,忧愁》!”蒂娜也大叫。
拓记得那是十月,也有可能更晚一些,纽约已经转冷,他们穿的衣物和球鞋过分单薄,但他们都不在乎,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温暖的室内过多停留,每天行走十几个小时,缺乏计划,口袋空空,彼此鼓励。他们从未来过纽约,却都极其自然地使用着从小说和电影里学到的经验。对他们来说,纽约几乎便是全世界的总和。当虚构与现实重叠的时候,街道上所见到的一切都像是致幻剂一样抵消着身体的寒冷与饥饿。美术馆关门前,他们在回廊的雕塑间梦游一样来回走,无论如何也不愿停歇,几乎感到绝望。撑到闭馆的时候出来,才迅速钻进最近的速食店里,暖和舒适,泉还没有碰到食物就抱着书包靠在拓的身上睡着了。
其实老人在那年夏天的巡演中只做了一个月司机就因为恋爱而中途告退,但泉被这些事情迷住了,她无法停止问问题。她问老人交往过多少个女朋友,老人说可能交过一百个。
第二天蒂娜去参加会议,马里亚诺去找剧院碰碰运气,拓和泉有了单独相处的一天。他们在中央公园里看了动物,去了博物馆和图书馆,之后幸运地在二手书店找到《月之暗面》的乐队签名CD。结账的时候年迈的书店老板问拓和泉来自哪里。拓说来自日本和中国。
“我的童年是在上海度过的。我父亲会说日语和普通话,他当时是银行行长。我们家族是始终在流亡中的俄罗斯人。”老人回答。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都很吃惊。
“1949年以前,几乎是上辈子。俄国十月g,m的时候我祖父逃到中国,住在大连海边。新中国成立以后我们全家坐船离开上海的,流亡到美国。”
“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