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3 / 24）

马闯说，刚才光喝酒，没吃什东西，胃不舒服。巫童说，那就去顶层吃碗面，再下来买袜子。

他点头。不用看楼层信息灯箱，他们都知道几层卖什东西。这是所有商场通例：第二层卖年轻女服，永远最热闹，赚钱、揽人气，全靠这层。店铺里里外外洁净透亮，像勤于擦拭香水瓶、酒杯，门楣上印英文，橱窗里

看书吧。

陪你去，陪你去。

没事，你回去看书吧。黑袜子又不用挑。

陪你去。记得酒店对面有个挺大商场，就去那儿买，行不行？

行。

他们在住酒店门口下出租车，过马路。这个商场，跟别城市无数商场样，是个镶玻璃大水泥盒子，二层外墙悬挂几张著名好看面孔。商场门，是有三个出入口玻璃门，在门口已经知道门里切毫无新意。虽然无新意，在厌烦之中也有点安心，因为千篇律是种承诺，承诺你能找到所有熟悉东西。她站在商场口，夜间城市灯光太亮，天显得暗淡，藏青色天里，只剩极远个影子，像漂在咖啡上最后融化角奶沫。可惜上不卖袜子。

所有商场楼都卖金银珠宝，生怕抢劫犯走错楼层，另半地盘属于护肤品和化妆品，怕舍得花钱女人走错楼层。地板尘不染，顶灯在瓷砖上映出颗颗光点，四处弥漫安逸富足感。他们在金色灯光里慢慢往里走。扁扁玻璃柜台里，有金项链、金戒指、带钻，都放在大红毡子小斜坡上，黄黄挂，圈，也并不耀眼生花，只是黄得十分浓重，除黄金自己，别东西极少这黄。

马闯问，那咱们结婚时候，倒是给你买不买首饰呢？巫童说，不用买，也不觉得黄金好看。马闯说，黄金不需要好看，就像国王不需要长得美。

卖首饰律是年轻女孩，都化没头没脑妆，面皮铅白，眉眼口鼻像些小而轻物件漂在牛奶上，穿着煤灰色套装，两手垂在小肚子处互握，呆呆地侍立，好像是那些珠宝丫鬟。对客人坐在柜台外边，探着头看，像看鱼缸里鱼。女客指样东西，售货女孩掏出枚指节长小钥匙，从里面打开玻璃门。红毡子黄链子之间，突然冒出只大肉手，项链纷纷显出被打扰惊慌。

依从马闯喜好，他们每周末都到商场里散步，像上公园似。他喜欢浸在人群中，看人，看店铺里各种玩意儿，商场里油脂色光就是他鸡汤。巫童也理解，每个人精神上都有部分是充气，像自行车胎、游泳圈，用阵就需要往里打气。不同人，要充进去气体不样。马闯需要人世里蓬勃热气，巫童需要空房间里平静冷气，没有高下之分。他们轮流陪伴，耐心地尽伴侣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