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周围有无数大小不一的斑马和大象雕塑,其中又以斑马居多。她停下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渐渐明白心中那点奇异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泰国素有“大象之邦”的盛誉,大象在泰国文化中自有其崇高地位,可是斑马?真正的斑马恐怕从未踏足这个东南亚国家——除非是养在动物园里吧?那么,为什么泰国人会如此“器重”这种来自遥远非洲的动物呢?
斑马们密密麻麻地围绕着小小神坛,脸上带着千帆过尽的漠然,就像正在进行某种古怪的仪式。苏昂觉得眼前仿佛是玩具工厂的车间,又或者是某个当代艺术家关于自然环保主题的展览,但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间医院。
苏昂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她没想过会有这么多的人。大厅里横七竖八摆满了沙发和座椅,上面全都坐满了人。一眼望去像是商务酒店的大堂,但苏昂马上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混合着绝望与同病相怜的气息。
百分之九十都是女人,其中又有百分之九十是亚洲面孔。她们抬起头来打量一下刚走进来的她,又漠然地移开目光。有人独自坐着玩手机,有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墙上的电视,有人正与男伴小声交谈,有人三五成群地聊着天——清脆响亮的中文不时飘入苏昂的耳朵。她觉得自己就像学校里新来的转学生。
前台穿粉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核对了她的名字和预约时间,给她拍照并填写了登记表,然后便让她坐下来等待与顾问会面。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她这才发现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等待预约,等待见护士,等待见医生,等待检查结果……墙上挂着院长Songchai医生和他手下团队的大幅照片,每个人都微微侧身,双手环抱胸前,目光中流露出自信与容忍,像是在对看着他们的人说:“我知道你(或你面临的问题)很难对付,但放马过来吧!”
我也拍过那样的“专业精英”式照片,苏昂想,但那已经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她打量着大厅里的沙发,觉得它们不应该沿着房间的边缘排列,而是应该像教堂里的座椅一样排成整齐的一行行,就好像大家都在向Songchai医生祈祷那样。
她拿出Kindle来看,但目光从那些句子中穿过,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因为对面的几个中国女人一直在聊天。苏昂一向认为医院是伤者的聚集地——至少是心伤,但她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泰国商场的打折信息和超市里的食物品类,看上去更像是一群快乐的游客。不过,当然,内心的伤口肉眼是看不见的。
“昨天跑到Central里面的超市才买到面粉。”说话的是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子,身材高大,长发随便绾成一个髻,“可是没找到花椒面,胡椒倒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