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打来的电话时会感到一阵心虚。
我在一座山顶的寺庙看日落,她对电话另一头的平川说,这里很漂亮,能看到远近很多寺庙的尖顶,包括大皇宫。她没告诉他她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而Alex正背对她站在前面的台阶上,看着光影变幻中的风景,夕阳的金色余晖落在他的左肩上。远处的寺庙像巨大的石笋一样耸立着——是毛姆还是某个曾来过东方的作家曾经说过,我们应该为世上存在着如此美妙的东西而心存感激。平川有短暂的沉默,也许他至今仍无法理解她来泰国的决定——而且整天在游山玩水,完全不像是求医就诊的人。也许他过得并不好,苏昂想,不快乐的人都讨厌听到别人过得充实或满足。
挂掉电话,Alex什么也没问,苏昂什么也没说。她又能够说什么呢?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也许不是暧昧,其复杂程度却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友谊”所能形容——他们的“友谊”像一场意外事故,不断地被更新、被延长。
她又仔细回忆了一遍他们相处的细节,确认双方都没有任何不妥的言行。可是,无论她承认与否,他俩结伴出游这一事实本身就带着暧昧的气息,路上遇见的所有人都会很自然地把他们当作一对情侣。而她在某程度上难道不也享受着别人的误会吗?自带光环的Alex,俊朗不羁得足以胜任广告模特的Alex,楼盘发布会上令在场女性不时投来一瞥的Alex,在她的幻觉中,他的光芒偶尔也会辐射到她的身上。在那些漫长的步行中,她的灵魂偶尔会飞到半空,以一种超然的欣赏眼光打量着他们同行的背影,觉得那画面如电影场景般不真实,散发着某种微妙而危险的美感。
他们以无言的默契一起走着,她越走越想跟他相处得更久一点。有时候,当她悄悄凝视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中的确会泛起某种异样的感受——一半是虚荣心的满足,一半则是久远得几乎陌生的心动。这是不对的,是危险的信号,她本该为此承受良心的谴责,然而Alex身上那种消极的态度,他整个人所散发的无欲无求,又正好巧妙地中和掉了她的负罪感。只要我不动,他就不会动,她这样宽慰自己,而我是绝不可能动的。
“我们只是朋友。”她又重复了一遍,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相信你。”艾伦说——但她的笑容却又在暗示:我一点也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