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IVF进展也很顺利。两天前她再次见到了Songchai医生,阴超结果显示促排卵针效果不错,她卵巢里的那16个卵泡正在茁壮成长——身体收到激素,它就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实在不可思议。医生用鼠标在屏幕上比画着,逐个测量卵泡的直径。他用泰语报出各种数据,助理护士在病历本上做着记录。你的卵泡中至少有13个的直径已经超过了8毫米,他告诉苏昂,而8毫米被认为是“好”卵泡的标准
甚至愿意付钱来拥有它们——这真的可能吗?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你学过设计吗?或者学过画画?”Fai还在看她手机里的照片,“我猜你应该有美术功底吧?”
苏昂下意识地点头,又随即摇头。“只学过油画,很久以前了……”她想起了那晚的回忆,想起当年放弃了的艺术院校。其实那放弃并不单纯来源于长辈的劝说和世俗的压力,还因为在内心深处,她深知自己不是天才,只是懂得绘画知识,有点普普通通的能力,半吊子的模仿搞得还不错而已。她曾对平川说起自己的困惑:如果你很喜欢艺术,但又早就知道自己只是平庸之辈,还有必要继续在这条路上努力下去吗?会不会太可悲了?
平川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他承认,“但我觉得天才和平庸之间可能还有很多层吧。”
和平川交往以后,她从他身上看到另一种可能:即使没有横空出世的天才,做一个平凡而称职的专业人士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在一个又一个长夜里,心底还是会有什么蠢蠢欲动,就像无法被完全扑灭的火种。在那样的时刻,她就会找出喜欢的布料,坐到老朋友般的缝纫机前。她曾以为那只是对美的眷恋,然而此时此刻,在这间布满作品的设计师小店里,她终于恍然大悟:那是一种对创造的渴望,与天赋或并无关联。无论是天才还是庸人,这一生总逃不掉某些时刻,不得不与生命的虚无感对抗,想要创造点什么,留下点什么——哪怕只是顺从人类繁衍的天性,创造一个自己的孩子。
一出店门她就给平川打了电话。他听起来并没有想象中惊讶,也答应会按照她发给他的照片把那些包包都找出来。以平川一贯的谨慎,苏昂本以为他会提醒她小心一点,别被人骗了,可他并没有。当然,也许他早已认定她没有什么可失去的——那种无用的爱好,那些无人问津的包包,与其像大白菜一样堆在墙角,还不如去随便什么地方碰碰运气。
“您这是已经在开辟再就业途径了啊,”平川久违地调侃她,“还是海外市场。”
她被逗得扑哧一笑,心里却很受用。
“曼谷生活好像很精彩嘛。”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讽刺。
“还真是,”她承认,“我太喜欢曼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