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愣住片刻。“不,”她推推眼镜
根细长管子将胚胎送入子宫。平川问起移植之后注意事项,顾问笑笑说其实也没有那多禁忌,不需要直卧床,可以适度活动,但要避免剧烈运动和搬提重物。
“那,两位还有什问题吗?”
苏昂张张嘴,又闭上。她心中仍有太多担忧和不确定,可它们要无法被“翻译”为合理问题,要知道问也得不到确定答案。
开始是担心身体不过关进不周期,进周期又开始担心卵泡长得太多或太少、太快或太慢。快取卵,担心卵泡会提前排掉。取完卵又担心腹水影响移植,担心胚胎配得不好。每天都在担心胚胎生长,直到PGS结果显示硕果仅存。等到移植,又要担心解冻是否成功,胚胎能否着床……如果成功怀孕自然是好消息,但怀孕以后担心她再熟悉不过:HCG血值不好怎办,B超没有胎心怎办,再次流产怎办,唐筛不过关怎办……
或许这就是母职本能,也可以说是种惩罚或诅咒。你没法摆脱这种诅咒,除非切断自己本能。最“简便”方法也许是拒绝生育,将自己从母职惩罚中彻底解放出来,但你也并不会从此就获得全然自由人生。正如Alex所说,没有劳永逸魔法时刻。自由不是源于某个决定,而是项需要持续建设工程。她曾经觉得Alex那些让她“想清楚再做决定”劝告都是振振有词废话,现在想来却别有深意。自由——包括生育自由——不是自然法则或利益权衡,也不是想干什就干什,而是种探寻内心真实召唤并忠于它能力。来到泰国时她满怀自怜之心,怨恨上天连生而为人最基本繁衍能力都吝啬给予,但她现在对这切有新理解。现在她将其视为某种命运系统性启示:不育令她没有稀里糊涂地“自动”成为母亲,令她得以反思某种不假思索理所当然,或许也是种残忍“馈赠”。
苏昂迎接着来自顾问和平川目光,长舒口气,然后摇摇头。忧虑疑惧绵绵无尽,但她相信她能应付得,关于痛苦经验已经成为她自部分。
顾问送他们出门。经过大厅时候,苏昂无法不去注意她同类,那些正在等待奇迹发生女人们。个试管周期过去,新面孔取代旧人,但她们脸上焦虑和渴望仿佛某种代代相传遗产。
她忽然在人群中见到张熟悉脸,心中不禁动。对方向她投以微笑,她微微颔首,用眼神示意她等等,然后转过身来和顾问告别。平川和顾问握手时候,苏昂开始称赞她英文之纯正流利。
“谢谢,”顾问笑,“在美国住过很多年。”
“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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