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正在经历一件事的不同方面,而不是由因果联系起来的独立事件。”
“你生活着生活,生活生活着你。”艾伦说,“每件事的发生都是‘顺其自然’的。”
“深刻。”
“或者圆滑。”
两人再一次同时大笑起来。佛教在许多问题上都是这样语焉不详、似是而非,但这种模糊暧昧却恰好暗合了苏昂的心意,就像薛定谔的猫。它令存在成为一种深刻的神秘,而她的确同意:如果没有神秘,生活将会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无聊。她也知道她以后一定会想念这样的对话。
微隆起,难以分辨是孕中还是产后。新来的斑马已经汇入了黑白条纹的海洋,它们用整齐划一的沉静眼神默默注视着人类。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艾伦盯着香烛升起的青烟,“佛教到底是不是宿命论?还是说它也承认自由意志?”
“我觉得因果和业力的说法似乎有自由意志的成分,它暗示你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的未来是开放的。”
“但自由可能只是一种自由的感觉,觉得自己能够自由地做出选择,”艾伦不以为然地说,“而事实上这个自由也是必然,别的选择是你所不可能选择的。”
“等等,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问题,”苏昂说,“因为佛教根本不承认有一个独立自主的‘自我’。真正的问题不是‘我是否有选择’,而是谁是那个问我是否有选择的‘我’。”
她看到平川走出了便利店,手里拿着两瓶饮料。她朝他挥了挥手。
“那么,”艾伦上前一步,紧紧地拥抱了她,“再见了。”
“祝你好运,”离别令她有些伤感,“祝我们都好运。”
“我只能说,”艾伦以一个很酷的姿势戴上太阳镜,“这一刻有这一刻的自由,下一刻有下一刻的命运。”
苏昂从不相信顿悟,或是什么照亮人生的“高光时刻”;但艾伦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对她来说是种全然陌生、如梦方醒的体验,就像是小小地体会到永恒的滋味。纷纷思绪像大雨冲刷着她,将时空折叠,把她传送回第一天。艾伦
艾伦用一只手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呻吟。“你看,这就是我最讨厌的:虚无。”她摇摇头,“可是,如果没有一个自主的自我,谁要为自己的行为和它导致的业力负责呢?”
“也许我们还是要作为一种存在在现象世界里发挥作用吧——那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负责’。”
“然后所有一切都作为一个整体的过程而存在和进行。你所做的就是整个宇宙现在所做的。”
苏昂点点头,“就像一个单独的波浪是整个海洋都在做的事情。”
“那么也没有什么残酷的命运和外部环境在把你推来推去,因为没有人可以被推来推去。换句话说,你同时是推的人和被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