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要被遗忘的,他在赫尔戈兰的顿悟都挤不进科学史的后记。感觉每天都有人发表新的论文,介绍的都是用他的矩阵求来的解,可惜都被翻译成了薛定谔优雅的波语言。当海森堡用自己的矩阵推不出氢原子的光谱,被迫求助于对手的理论时,他的仇恨到达了顶点:计算时,他把牙齿咬得吱嘎响,像是要把它们一个个地都咬碎了。
尽管他还十分年轻,他父母还是常给他施压,叫他别浪费才华了,就在德国谋个教职吧。海森堡去丹麦待过一阵,给尼尔斯·玻尔当助手,就住在哥本哈根理论物理学玻尔研究所顶上的一个窄小的阁楼里。它的天花板是斜的,他走路得弯腰。日常提醒他,在那位丹麦物理学家面前,他永远是个“代孕的”——他父亲的话。
玻尔和海森堡有很多共同点:和这位学徒一样,丹麦人的名声也是源自他论证时近乎蓄意的隐晦。尽管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但也有许多人说,他的观点有个倾向,它们更像哲学而不是物理学。玻尔是第一批接受海森堡新假说的人,可他同时也是他助手的挫败感的恒久不变的源泉,因为,他提出了一个新原理,他称之为互补原理,把薛定谔的波和海森堡的矩阵拼到了一起。
玻尔不仅没有尝试解决两种力学间的矛盾,还同时拥抱了它们。他认为,基本粒子的属性产生于一种关系,只有在特定背景下才有效,所以无法缩减到单一的观点。用一种实验去测量,它们可能会展现出波的性质,而换用另一种,就可能表现为粒子。这两种观点是排斥和对立的,但同时也是互补的:其中的任何一种都不是世界完美的反映,都只是它的一个模型。而把两者相加,我们会得到一个更完整的自然的图景。海森堡讨厌互补性。他确信,应该发展出一个单一的概念体系,而不是两个相互矛盾的。为了做到这点,他怎样都可以;如果理解量子力学的代价是拆毁现实的概念,他愿意。
工作时,他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低着头,佝偻着肩,从这头踱到那头,而不工作时,他会跟玻尔争论到天亮。两人间的论战持续了好几个月,而且越变越激烈。当发现海森堡吼他吼得都失声了,玻尔决定把他的寒假提前,好躲着这位愤怒的学生,后者的固执只有他自己才能匹敌,而他也开始讨厌起了这种性格。没有了玻尔的反对,海森堡只能独自面对他的恶魔了,而他很快就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他会陷入长时间的独白,把自己一分为二,先是阐述自己的立场,而后是玻尔的,而且讲的时候是同样地慷慨激昂,很快他就能完美模仿他老师令人难以忍受的卖弄了,像是患上了多重人格障碍。他会背弃他自己的直觉,把他的数列和矩阵扔到一边,尝试把电子想象成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