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开始闹起来:“不要管我,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他什么也不肯听,只顾猛打乱踢,嘴里喷着唾沫,吐着话语,都是些半吞半吐、毫无意义的词句。这是一种幽闭恐惧症的发作,他仿佛觉得自己在这里就要闷死了,便不顾一切地要实现这样一个愿望:走出去。如果我们让他走出去,
得更紧些,把每一口东西,咀嚼到比原来多出三倍的时间。即使是这样,也还是维持不下去。我们都饿得发了慌。我拿出剩下的一片面包,先把白的吃了,随后把硬皮放回背包,不时地拿出来啃这么一小口。
黑夜真叫人受不了,睡不着觉,只能眼睁睁瞪着我们的前面打一会儿盹。加登感到惋惜,悔不该在老鼠身上浪费了那些块被咬过的面包。我们早该把它们好好地藏起来的。现在要是再能吃到它们就美了。水,我们也缺少,可是还不太严重。
将近早晨,天色还很昏暗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纷扰。从入口处冲进来一大群奔逃的老鼠,试图爬到墙上去。火把照亮了这个混乱场面。人人都在叫嚷,咒骂,追杀。多少小时来郁积着的,bao怒和绝望,都在这一场围剿中发泄出来了。脸变了样,胳膊伸出来,而那些小动物则在吱吱直叫,大家弄得难解难分,后来总算停手了,差一点发生一场自己人对自己人的攻击。
这一次突发事件把我们搞得筋疲力尽。我们重新躺下来等待。这可是个奇迹,我们这个掩蔽壕竟没有一个人伤亡。它是挖得不太深而至今还安全无恙的坑道之一。
有个下士爬了进来,他随身带着一个面包。三个人出于侥幸,在夜里穿了过去,带了一点食物回来。他们说,那边的炮火以持续的强度,一直轰到了我们的炮兵阵地。这倒是一个谜,这么多的大炮,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们只好等啊,等啊。到了中午,我估计的事情发生了。有一个新兵突然发作了。我已经观察了他好半天,看他磨着牙齿,忽而捏紧忽而松开他的拳头。这种像被追杀一般瞪出的眼睛,我们了解得太充分了。在最后几个小时里,他仅仅在表面上保持了平静。这会儿,他已经像一株腐朽的树木,颓然崩塌了。
此刻他站起身来,悄没声息地爬过这一块地方,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朝出口处溜去。我把他拦住了,问:“你上哪儿去啊?”
“我一会儿就回来。”他说着,想把我推开后走出去。
“等一下,炮火马上就要停止了。”
他谛听着,一刹那间,他的眼睛变得清澈了。随后,他又现出那双疯狗似的浑浊双眼,他一言不发,把我往旁边一推。“慢着,老弟。”我喝道。卡钦斯基注意到了。正当那个新兵把我推开的时候,卡钦斯基跳了进来,我们两个人就将他紧紧地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