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就镇静下来。“请原谅,医生先生,我会乖乖地一动也不动的,可别给我上麻药。”
“那么好吧。”他咯咯笑着,又拿起了他的医疗用具。他是一个金黄色头发的小伙子,年纪不出三十,脸上有几处伤疤,还戴着一副叫人讨厌的金边眼镜。这会儿我才发觉,他这是在故意折磨我,他只是在我的伤口里拨弄,还从他的眼镜上端偷偷地斜觑着我。我的双手使劲地抓住把手,我宁可死去,也不让他听到我一声轻微的叫喊。
他已经挖出一块弹片,扔给我。从表面上看来,他对我的这种行为感到满意,因为他现在为我上夹板的时候就很仔细,他还说:“明天你就可以回家去了。”后来我又上了石膏。等我回去又跟克罗普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告诉他说,明天早晨很可能会开来一列运送伤兵的火车。
“我们一定要跟那个上士军医疏通一下,好让我们能够一直待在一起,克罗普。”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把两支贴着商标纸圈的雪茄奉送给了那个上士,随后又把我的来意透露给他。他闻了闻那雪茄,问道:“这种东西你还有吗?”
一碗稀薄的清汤,我们贪婪又鄙夷地用汤匙舀出来吃了个光,因为我们虽然过惯了好日子,但是这会儿毕竟都饿了。
“现在可以回家了,艾伯特。”我说。
“但愿如此,”他答道,“我只希望知道自己受了什么样的伤。”
痛得更加厉害了。绷带像火一样地燃烧着。我们喝着,喝着,一杯水喝完了,又是一杯。
“我中弹的地方,在膝盖上面有多远?”克罗普问。
“还有一大把咧,”我说,“我的伙伴,”我指指克罗普,
“至少有十厘米。”我回答。其实也许只有三厘米。
“我已经下定决心,”过了一会儿,他说,“假如他们要把我的腿截掉,那我就一了百了。我不愿意一辈子做一个残疾。”
就这样,我们思绪万千地躺在那里,等着。
傍晚时分,我们被拖到了“屠宰场”去。我吃了一惊,便很快想到我该怎么办。因为人人都知道,野战医院的医生,轻易就动切除手术。在大批伤员源源涌到的情况之下,切除手术要比复杂的修补工作简单得多。我忽然想到了克默里希。怎么说我也绝对不让他们上麻醉剂,哪怕我非得砸碎他们几个人的脑袋瓜。
总算还好。那医生在我的伤口里拨弄了一转,弄得我眼前一片昏黑。“别再这样装腔作势了。”他骂道,便又乱戳起来。那些医疗器械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耀着,如同一群凶恶的野兽。那疼痛是难以忍受的。有两名护士牢牢地抓住我的两只胳膊,可是我还是挣脱了一只,正想砸碎那个医生的眼镜,却被他发觉,往后一跳避开了。“给这个家伙上麻药!”他愤怒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