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忘额骨欲裂,“啊”了一声,沉首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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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四国岛药王山大洼寺外,歇息着素乃的参拜团,素乃坐在轮椅里,一人给他刮胡子,一少年在念报纸。
报道林不忘与俞上泉的十番棋与慰问棋结合,沿济南、沈阳一线北上
血肉和衣服凝在一起,他掏了几把都掏不进衣兜,急得叫唤:“药呢?药呢?”
林不忘:“是次郎!”
顿木乡拙低哼一声,瘫倒在他刚清理出的草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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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木乡拙一共两子,小儿子长得最像他。他和母亲乘船来上海,码头上遭遇日军宪兵抓捕抗日分子,扔了手雷,母亲和三名乘客当场死亡。
本功不足。
林不忘坐下,平视棋盘,棋子如露珠。
大竹减三走近:“您的七十三手和七十七手,令我满室芳香。当黑白双方要形成各自围空的乏味局面时,您出人意料的一靠一点,让死板的棋盘有了峰峦溪水。”
林不忘:“可惜,我失误了。”
大竹减三:“失误也是围棋的一部分,犹如点在枝间的花。插花要插枯萎的花,没有失误,围棋便少了美感。”
次郎和父亲派来的司机重伤,被抬上救护车时,次郎恢复知觉,向他从未去过的父亲住所跑去……
次郎之死,在上海日侨中传为灵异事件。说手雷爆炸时,他已死了,但给父亲送药的念头顽固,拖着尸体奔跑。找到顿木乡拙的是次郎的鬼魂,否则便不能解释,不知地址,怎能找到。
次郎尸体火化后,顿木乡拙花十美元去法租界买了瓶洋酒,邀林不忘共饮,倒酒的第一句话是:“围棋这东西,学会后要忘掉,比学会还难呀。”
林不忘不敢应话。一杯酒后,顿木乡拙道:“为培育花草,园丁整日提心吊胆,自然界稍微一点意外,便能毁了他十年心血。林不忘!你是如此幸运。林不忘!天赐予你下棋的才华,还给了你下棋的机会。不要辜负天的厚意,你要舍命下出好棋。”
林不忘怔住,顿木乡拙吼道:“林不忘!由你和俞上泉下十番棋!”
林不忘起身退出房,大竹减三恭敬关门,后撤数步,拉开另一道纸门,可见院里拔草的孩子。大竹减三:“他们是我的围棋。我不想再下别的围棋,所以我拒绝您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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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木乡拙和炎净一行在上海的暂住所,是位日侨商人提供的别墅,林不忘赶到时,他俩正清理庭院的杂草碎石,满头是汗,一脸满足。林不忘感慨:日本人的生活就是一块抹布、一根扫把呀,追求真理般追求整洁。
林不忘鞠躬:“师父,我回来了。”
顿木乡拙花丛里直起腰,眼神惊恐。一个五官模糊、浑身是血的人走入院门,越过林不忘,以高中生的清澈嗓音大喊:“父亲大人,您的药,母亲让我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