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用这些告慰父亲,否则,父亲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惦记得合不上眼。
日子就是那样不禁过,一转眼,又是很多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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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家里买了车,每年东一趟西一趟跑高速就成了习惯。听说京承高速风景好,就一直憋
有若无。我附在他的耳边说:“爸,我回来了,你听得见么?”父亲全无反应。怔了片刻,我又俯下身去,说:“爸,我们要通知李海叔叔么?”
父亲的眼球在眼皮底下突然骨碌了一下,随之便有一滴泪水挤出了眼角。父亲的眼泪让我心疼了,我把脸贴在了父亲的脸上,痛哭失声。母亲从另一个房间抱着寿衣赶了过来,一把把我拉开了。刚好,父亲的嘴里扑出了最后一口气。
事后母亲说,人的最后一口气扑到谁的脸上,谁一辈子都是霉运。
父亲的葬礼简朴简单。村里那时都讲究要“吹”儿,唱《大出殡》,穿白戴白。我们却只是一块黑纱送别了父亲。我绝口不提我跟父亲之间最后的对话,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没人想起通知叔叔,那时离叔叔最后一次出现在我家,已经过去了五年。
我偷偷对老天说,父亲这一辈子以助人为乐,还不只是资助了叔叔一家。无论谁家有困难,只要求到他头上,他都会尽心竭力。村里那样多的人家,没有哪家的房子父亲没搁过手。父亲是瓦工,还是木匠。
如果老天有眼,就降一场雪送送他吧。
从火化场回来,天空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稀疏单薄,却花朵盛大,在空中且行且舞,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一样。我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贪婪地看着远处的旷野。灰白的天际,麦苗蛰伏在冻土里,大雪于它是一种温暖。可我相信,大雪就是为父亲降落的,因为在送行的路上,我一直在祷告,老天一定是听见了我来自心底的声音。
去往墓地的路上,六岁的女儿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我问:“你知道什么叫死亡么?”
女儿干脆地说:“知道,死亡就是埋坟。”
倒退几年,父母看我的眼神是悲伤的。他们从不抱怨,但心底的一些想法,会通过注视我的神情流露出来。因为我没结婚,又事业无成。虽然各类文字总在发表,但对我的生存状况没有丝毫改善。我在容留我的那个村庄显得越来越古怪。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的小说改成了电视剧,导演在跟县里领导谈协议时信誓旦旦,说这部戏能拿飞天奖。整个外景选在了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山区,我却一次片场也没去。我不喜欢电视剧,也不喜欢电视剧组。天气突然冷了,他们因为发不发一件军用大衣也能吵得天翻地覆。但县里的领导喜欢,他们专门有负责联系剧组的人。这个戏结束了,我的许多问题都解决了。这许多问题包括,待遇,甚至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