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荧光灯里,要好好看会天,才能分出是白天还是黑夜。郭缨子的失眠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四片舒乐安定都不起作用。她自己跟自己嘀咕:难道非要吃三十片?郭缨子故意迈着小碎步,围巾和帽子一起遮着脸,她到外面去晒太阳。她从光华路一直朝北走,再由燕山东路往西,再由海棠大街往南,再折一个弯,就回到原地了。郭缨子每天午后去增加骨质,行走成了必修课。
钱副主任没吐出的那个字,成了她每天的猜想。真笨?真傻?真怂?或者是真……贱?那一刻,郭缨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有些被这个字吓着了。回想这次喝酒住院,郭缨子就五内俱焚,自己一定成了单位的笑料,居然是为了自己潜在的敌人喝成那样,不是贱是什么!
郭缨子痛心疾首,自己恨不得能变成土行孙。
巡视组果然进驻了单位,这让郭缨子的病假休得更死心塌地。从心里来说,她当然希望搞倒魏主任,但她不希望自己出手,尤其不相信什么联手。更尤其,她不相信这个姓钱的,哪怕他说自己贱!她怕他把自己卖了。苏了群比他厚道得多,苏了群又如何。还不是用了孙丽萍又甩了孙丽萍,让她变得那么不甘心。女人活到孙丽萍的份上,已经可以称得上悲惨了,自己不能成为第二个她!从这个意义说,她非常感谢陈丹果的话给她提了醒,有前车之鉴,让她在西餐厅里瞬间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否则,她也许一下就上了钱副主任的贼船。那贼船驶向哪里绝对是个未知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哪怕贼船驶到地中海,她郭缨子也是个一无所获的人。
因为……什么也不因为。
每每想到陈丹果,郭缨子就很心痛。那个夜晚长长的电话,没想到竟是永诀。如果知道了陈丹果打过这个电话以后就决心赴死,那个夜晚的对话,还能那么提防和戒备么?
郭缨子在努力淡忘自己都说了什么。但面对陈丹果的那种情绪和态度却怎么都忘不了。
这天稍微走得远了些,一幢粉红色的楼房看上去那么温馨而祥和,让郭缨子有了向往。她擦着墙根走,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座院落,抬头才发现,粉红只在外墙表,内里却是老旧的灰,这种灰色一下就让人置身在遥远里,是历史尘埃的味道。郭缨子茫然四顾,似乎是在冥冥之中,就见苏了群在几步远处跳下了自行车。他的长嘴唇吧嗒了一下,急切地说,什么风把缨子吹来了?快去楼上喝茶。说着,亲昵地来拉郭缨子的衣袖。郭缨子在看出他的企图时就慌忙地躲。她也不知道怎么走到研究所来了,这不在她的意识里,她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特别是眼下,她不想见到苏了群。那是她企图尘封的日子,过去是因为伤痛,现在……还是因为伤痛。只是两个伤痛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