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过,你们又不缺钱,怎不给孩子换肾。但她从没细想过,就算不缺钱,是不是也必须换肾。钱是不是真能解决问题。那些昂贵、风险难测检查、新疗法、药物,真要让儿子去试吗?还是他们就像儿子说那样,他们不过是自私,才什都想给儿子用上?
跟岑医生诊疗会面里,她谈到自己精神压力。次次检查、会诊,次次透析、服药,可病仍像团雾,无法驱除,无法定型。医生开导过她很多次,先天型,又发现得早,控制得好话,不少病例都活到老年。
送她走时岑医生又说,孩子天天在长,虽然他有点毛病,但孩子总是向阳,就像树和向日葵。他们每天都会带来奇迹。反倒是们,天天老,变得悲哀。
诊疗这多次,岑医生第次说到他自己。“们”——越过生命中点人。“放松些,做自己想做事。”
是啊,对儿子悲哀怎会大过自己悲哀呢。她觉得自己几乎有点蠢。全然放弃自己,投身于儿子,并不明智。儿子需要不是这个。
今天下午,儿子坐在副驾位,她开车载两人回家。过隧道时,温度陡然低几度,儿子打个喷嚏。她随手抽张面巾纸给儿子。儿子窸窸窣窣擤鼻涕,摁开驾驶位和副驾位之间垃圾桶盖。她瞥眼,里面有几个老鲍留下烟头。丈夫不抽烟。她手错拍喇叭,嘟——声响,声音被隧道内壁反射、拉长、扩大。
出隧道,她拐下开发大道往南郊开。南郊地貌平缓,是群山之间俯冲地带,遍布溪流和滩涂。远山如黛,隐没在云和云连接处。河滩上长满芦苇,风来,芦苇擦动出沙沙声。她小时候,这里还有不少农家,仲家子和客家子杂居,也有苗子。黄牛步态悠扬,牛尾扇拂着米粒大蚊蝇,不疾不徐地很耐烦。农家孩子穿短褂,打赤脚,吆牛口诀与牛脖子上铜铃起铃啷作响。沿着河滩直往南,就是他们厂。
她把车停在河滩边沙子铺出临时停车场上。挽着儿子,儿子也挽着她,沿着人脚在芦苇中踩出小路,母子俩往河滩边走。不知名水鸟被他们惊飞,呼啦啦地在空气中荡出连串圆弧形。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儿子还是婴儿时,她经常给他按摩。指腹在柔软皮肤上游走,像会释放电流。儿子小小身体舒展、顺服,承接着她从指腹而出感情。直到这两年,她手指又频繁地触碰儿子额头、胳膊、背脊。这躯体竟是从自己而出。
岑医生让她用五个程度来评估她和儿子情感关系,非常好、好、般、不好、非常不好。她选择“非常好”。岑医生说,儿子选也是“非常好”。“你辞职,回到家庭,你不断地努力,孩子不断地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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