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看到
卫衍就是这个样子，
丝不苟地向他行礼，恭恭敬敬地回答他问话，全身上下看不出丝不妥。可是就是这样，才是真正不妥。
卫衍这人，只对生疏人，才会板眼循礼行事，时刻注意着让自己神情言行无丝不妥，若是亲近人，就算他依然知礼守礼，眉眼间言语中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些放松痕迹。
自打前几日，景帝给出他日必会放手承诺后，卫衍和他相处时明显放松下来
。具体表现就是，无论他吩咐什
，卫衍嘴里必然乖乖应着是，行动间看起来也像是在小心侍奉他，心里却时不时要用点小心思，耍点小手腕，这个不行，那个不愿，试图与他讨价还价。
景帝从小到大见过无数聪明人，这些聪明人拿出种种手段，在他身上下足功夫，用尽心思想要哄得他开心，然后伺机从他手里得到些什，卫衍那点小伎俩小手段，落在他眼里，自然是笨拙极。
但是聪明人在他面前曲意奉承，无非就是为荣
他心脏，带来丝丝疼痛感觉。
终有日，朕会真正君临天下，不受任何牵制，哪怕那个人是朕母亲，朕也不能容忍她染指朕权力。
景帝对着窗外冷月暗暗发誓。
后世曾有史学家认为景烈帝与其母起间隙是由于人，景烈帝若地下有知话肯定会嗤之以鼻，帝王家父子反目、母子成仇、兄弟阋墙原因永远只有个，那就是——权力，其他，不过是借口。
至于这话真实性到底有多少，站在那至高之处帝王通常连自己都能欺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永远无人说得清。
卫衍走出太后寝宫时候，里面中衣已经湿透。被外面冷风吹，他禁不住打个寒颤。
太后宣他来不过是闲话阵，旁敲侧击几句，然后又对他接下来幽州之行交代番，用词并不严厉，语气也绝对算不上严苛，可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心悸。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并没有做亏心事，也从来不认为这事是他错。可是，太后不会这想，其他人不会这想，甚至于他家人，日后知晓恐怕也不会这想。
妖媚祸主，蛊惑君王，这就是日后世人对他评价吧。想到这里，卫衍嘴角浮起丝苦笑。幼时被教导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幼时被送入宫中侍奉君王，希冀能够早日得到君王赏识，施展满身抱负，身后青史留名。那时候，他怎会想到会有今日之难，又怎会想到，日后史册上留下只会是污名骂名。
冬夜冷月懒懒地照耀着这苍茫大地，他在那片惨白色中沿着宫道行走，心头片茫然。前路崎岖坎坷，已无回头路，亦看不到出口，只能蹒跚前行，走步是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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