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时,老赵已经在上海生活六年之久。他此前绝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安徽老家。他生做过最重要工作是赤脚医生:前三年跟在另位老赤脚医生后面学徒,中间三年个人各个村子跑,后三年带过个徒弟。后来那徒弟到大城市开医馆去。徒弟没有邀请他同往,甚至没有正常告别。老赵又坚持干年赤脚医生,歇业后凭着普通话说得好争取到畜牧场采购员职位,只干年,又改行做村里联防队员,专门对付江边镇子上来打家劫舍流氓地痞,这个工作仅持续三个月,后来他做文化站义务宣传员(连续四个夏天)。改革开放初期,他贩卖过些农产品,没赚到什钱,如今老赵七十岁出头,可以总结说,他生不是很有财运。
其余大多数时候,他种庄稼,所有农民干过活他都会干,所有农村人吃过苦他都吃过。他是个细致人,当过赤脚医生证明直留存着,前几年下来个政策,像他这样人可以每个月领到千多块退休工资。喜从天降之时,他还准备去承包个山头来开发,结果资金和胆量、精力都不够而放弃。老伴兰凯离世后,儿子赵光军也事业有成。赵光军子承父业,学医,毕业后留在上海九院当医生。他收入高,也有觉悟,认为老爷子个人东跑西颠不是办法,做通老婆工作,把老赵接到上海来起生活。
上海是个地域特征鲜明大都市,但它包容性实属罕见,有像老赵这样人,有跟老赵完全不同人。更多形形色色人,勤奋人、逍遥人、奇怪人,甚至素质低下人,她都温和地接纳。在上海,老赵每天清晨给儿子买早市上第批新鲜蔬菜,磨豆浆,打扫卫生,下午放学去学校门口接孙子。他自认是颗沉默螺丝钉,眼看着儿子儿媳妇相爱,冷战,分居,冷眼旁观,很少掺和。直到孙子上初中后,可以骑自行车、乘坐地铁上下学,老赵任务更轻,早上买买菜,上午拖拖地,其余时间全由自己掌管。在小区楼下林荫道边,老头儿们聚在起下残棋,他有幸赢过几局。跟社区熟悉之后,大家都有各自值得夸耀事。人家问他工作,他说干过医生。在他们七嘴八舌向他咨询病情时候,那些专业术语听得他云里雾里,好几次下不台。遇到比他还无知人,他倒能超常发挥,尽用些专业术语来显摆。但他不应该老是指导别人“让他来找放放血”。他叮嘱受风寒、拉肚子、发烧,甚至癌症术后病人统统放放血时候,遭到白眼和讥笑。后来他学乖,既不想表现出自己没有见过世面,也不想留给别人考验他机会。他对别人说,很久以前他曾经做过段时间小儿科和外科医生,后来改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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