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风送凉爽，树叶与蒿草香气，大蒜炒豆干，焖大肠
气味，工厂化学气味。等到夜深返回，整幢房子静
，家家开门过夜，点蚊香，熏艾蒿，走廊闷热黑暗。２室是两张双层铁床，月光泻到草席，照出四只脚，四条小腿。自家房门挂半块门帘，阿宝爸爸已经打地铺，阿宝娘与小阿姨已经人梦。家人距离如此之近，如此拥挤，如此不真实，但阿宝对小阿姨，依然心存感激。搬来当日，小阿姨领阿宝，阿宝娘，到日用品商店买煤球炉，火钳，脚盆，铅桶，蒲扇，四只矮凳。阿宝娘说，买两只吧。
小阿姨说，坐外面吃夜饭，两只凳不够。阿宝娘说，阿妹，
不习惯，不答应。小阿姨说，外面吃饭，风凉。阿宝娘不响。小阿姨说，要跟邻居
样。阿宝娘说，要坐到大门外，岔开两条大腿，端碗粥，做不出来。小阿姨说，苦头吃得不够，学习不够。阿宝娘说，十三点。小阿姨说，讲起来，以前也算镇里有铜钿二小姐，但吃苦比较早，人情世故早。阿宝娘说，结果呢，看错男人。小阿姨说，是呀是呀，阿姐是享福人，房子好，男人好，现在呢，照样交“麻枯”运。阿宝娘不响。小阿姨说，放心，会帮姐姐出头。阿宝娘说，房子小，还是早点回乡吧。
小阿姨面孔板说，啥，跟派出所这个死人，已经离婚呀，要回乡，煤球炉，啥人来弄呢，每户，照例轮流负责七天卫生，马桶间臭得要死，！”室山东人，家门天天吃韭菜大蒜洋葱头，熏得眼睛睁不开，啥人去弄。阿宝娘说，不要讲。小阿姨说，楼上楼下，共四只马桶间，下面通条水泥槽，盖四块马桶板，楼下负责打扫两块，每块要拖出来冲，揩，要到太陽里去晒，罗宋瘪三，苏联人搞名堂，又臭又重，啥人做呢。阿宝娘说，不要讲。小阿姨说，楼上几只赤佬，专门到楼下马桶问里大便，真自私，讲起来工人阶级。阿宝娘说，嘘。小阿姨说，烂污撤到马桶圈上，底下水泥槽子里，月经草纸，“米田共”，堆成山，竹丝扫帚也推不动，真腻心呀。阿宝娘叹气说，实在不想走，再讲好吧。
礼拜天，大伯来到曹杨新村。思南路大房子扫地出门，分为三。
大伯家，迁到提篮桥石库门前厢房。婊婊因为皮箱事件，单位加大力度，忍痛与老公离婚，跟祖父单过，住闸北鸿兴路街面房。小叔家三口，搬到闸北青云路亭子问。祖父定息取消，大伯每月只发二十九块三角，等于工厂学徒满师标准，人口多，艰难。婊婊与小叔两家，单位工资分不减，人少，还过得去。此刻，大伯靠窗口，吃冷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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