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宁垂着浓深眼帘,看都不看墨燃眼,转过身来,
鬼傧相缓声唱道:“夫妇共饮杯酒,从此天涯永不离。”
交杯合卺,而后共拜天地。
楚晚宁看上去真快要气疯,他微微上挑细长丹凤眼危险地眯着,墨燃估计出去之后他把那个鬼司仪剁成烂泥都是轻。
可是这个样子楚晚宁,真不能细观。
哪怕再多眼,都能重新堕入那些个凌乱污脏回忆之中,不可自拔。
他怔忡地想。
楚晚宁没变,从来都没变。
所行所为,所思所想,前世今生,都模样,分毫未改……
他缓缓抬起头来,甚至有那瞬,觉得自己是站在死生之巅,站在巫山殿前,楚晚宁从绵延御阶之底向他走来,下刻就要跪落在自己跟前,那清高头颅要磕落在地,那笔直脊梁将折辱弯曲,楚晚宁,要伏在他履前,长拜不起。
“沃盥礼成。”
后悔,只不过内心深处煎熬,到最后还是逃不掉。
该死。他怎又想起那段疯狂过往,又想起那个时候楚晚宁。
墨燃摇摇头,咬着嘴唇,努力甩掉那张记忆里楚晚宁脸,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楚晚宁直在用“杀你”眼神盯着他。墨燃不想惹这个刺儿头,只得装孙子赔笑,脸无奈。
赞礼官道:“新郎新娘,行沃盥之礼。”
“拜——跪天地——”
原以为即使是逢场作戏,楚晚宁那傲性子,也决计不会跪,可是没想到为走完这套步骤,他眉心抽抽,闭着眼睛,居然仍是跪下,两个人齐齐叩首。
“二拜——跪高堂——”
得嘞,就跪那俩没脸纸人吧,那也能叫高堂。
“三拜——跪——夫妻对拜——”
鬼傧相陡然声长唱,把墨燃从回忆中唤醒。
他猛地回过神,对上楚晚宁双眼,漆黑瞳仁闪着凌冽寒光,犹如弯刀覆雪,令人心惊胆寒。
墨燃:“…………”
……呃,前生终究是前生,楚晚宁朝他下跪这种事情,这辈子还是想想就够,若要实现,付出代价着实太大……
沃盥礼之后是同牢礼,而后是合卺礼。
所谓沃盥,就是新婚夫妇之间要自己除尘洁净之后,再互相擦拭涤手。
鬼傧相端来装满清水瓷壶,提起壶来请两人洗手,洗下水由底下只面盆接着。
楚晚宁满脸嫌恶,偏偏自己洗完还要替对方洗。墨燃因为有些走神,显得挺收敛,默默地替楚晚宁洗手,楚晚宁则没好脾气,哗啦下泼墨燃整壶,半边袖子都打得透湿。
“………………”
墨燃盯着自己湿掉半边衣袖看会儿,不知在何处神游,居然脸上没有什,只是墨黑眼睛深处,隐隐有些微妙光泽在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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