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忘呢。
墨燃恻侧笑着,忽然摘下髻上旒冕,看也不看,丢入池水之中,惊起片锦鲤踊跃,照湖中人影越发歪扭狰狞。
他在这片狰狞里,拆发辫,披散下如墨头发,斜侧在湖边,任由粼粼水光将他脸庞映得阴晴不定。
“好啦,发冠丢,发髻也散,老刘,你再帮想想,还差些什,本座才能回到登基前模样?”
“这……”
他就问那个老奴,懒洋洋地开口:“刘公,你跟本座说说,本座原本是个怎样人?”
还没等对方答话,他就望着池水里倒影,自顾自道。
“本座年少时,似乎是不曾束过这样发辫,这样旒珠冕,更是碰也没有碰过,你说对不对?”
刘公就叹着气回答:“陛下说不错,这旒冕和发辫,都是您登基之后,宋娘娘给您思索。”
“哦,你说宋秋桐啊。”墨燃嗤笑,仰头喝口梨花白,“原来当初竟还听过她指使吗?”
朝阳将他影子拖曳得很长,孤零零道痕迹,洇在地上,他缓缓地走着,慢慢地走着。
开始好像身边站着两个少年裘马虚影,还有个高大挺拔白衣男人。
后来,那两个虚影不见,只剩下那袭白衣陪着他。
再往后走,那个白衣男人也消失在金色晨曦里。
旭日是纯澈圣洁,带走同样纯澈圣洁人,只留他个人在地狱,在血海里,在魑魅魍魉中沉沦。
“是发带吧?”墨燃看着倒影,说道,“死生之巅弟子最普通那种蓝色发带。宫里还有吗?”
“有,陛下登基第年,脱下死生之巅弟子服时,曾交代老奴放好。若是陛下想要,老奴就帮您去拿过来。”
“好极
或许是时日无多,不怕简在帝心,稍不如意就要自己项上人头,那垂垂老者说也尽是实话。
刘公垂眸笼袖道:“是,陛下初登帝位时,宋娘娘极受恩宠,有段时光里,娘娘说什,陛下就照着做什,这些……陛下都忘?”
“忘?”墨燃笑道,“没有忘,怎会忘呢……”
自己娶宋秋桐之后,不知是谁走露风声,告诉她陛下之所以偏宠于她,只因为她容貌与故去师明净有五分相似。
她是个机灵人,便无时无刻不在打探师昧行为举止,在夫妻生活间若有若无地透出来,似是故人归。
只剩他个人,他越走越寂寞,越走越清冷。
走到最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他已经死……
越走越疯魔。
墨燃记得,自己自尽前最后年,有时候对着铜镜看,他都会认不出那里面映照是怎样个怪物。
他甚至记得自己将死前那个晚上,他倚坐在红莲水榭竹亭里,旁边只陪着个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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