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罪百年心结便在此处,他觉得自己亏欠楚洵家,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塑出这样具义身,他怎会错放。
“日子天天过着,楚晚宁慢慢长大,他是楚澜复生躯壳,担心他性命安康远胜过担心自己百倍。所以这多年来,只在他五六岁时,带他去临安小住数月,后来,就再也没有出过无悲寺地界半步。”
怀罪叹口气,接着道:“有时候会想,给他看过人间风月,是不是少得可怜,他活到十四岁,除临安,哪里都没有去过,他有自始至终都只是无悲寺禅院那方天地,尺寸春秋。”
眼前终于又亮起来。
是个月夜,墨燃首先看到怀罪站在禅房门口,向院外望去。
哪里都不会要他。
“不……怀罪……你不能……”墨燃觳觫,嘴唇青白,“你不能……”
怎会没有灵魂?
怎不是活人?
那个顶着碧嫩荷叶笑嘻嘻在路上跑跳着孩子。
人吗?他和你,和,又有什不同?”
但怀罪还在呢喃自语,犹如佛前诵经麻木,千锤百炼字句从唇齿间锻造而出,不知是真心礼佛,还是只想麻痹心中那太过剧烈痛楚。
“他是为楚澜雕刻具肉身,只有楚澜灵魂住进去,楚晚宁才算个完完整整人。”
墨燃几乎是毛骨悚然,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但他觉得自己快要疯,几近癫狂,他在黑暗里奔走,可是哪里都是深渊,哪里都没有出处,他口中不住地喃喃,喃喃又变成嘶吼:“不是!你不能毁他,怀罪,他身体里有灵魂,他是个活生生人啊……”
他跪下来。
他也忙走过去,如霜月色下,他看到十四岁楚晚宁正在舞剑,海棠花飘飞,那个白衣少年在花瓣与寒月映照下恍若谪仙。
怀罪声音依旧未散,和凌厉剑破长空之声,起萦绕在耳边。
“但又觉得,见得少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人间苦难太多,如果这段神木之灵注定只有短暂十余年性命,而后就要被楚澜取代,那活轻松,率真,坦荡,不知红尘疾苦,会不会更仁慈些?
那个小心翼翼掰开花糕,把大给师尊,小自己吃孩子。
他还那小,却比许多人都有情有义,有声有色。
他不比任何血肉凝成生命逊色。
怎会,不是活人……
但墨燃极尽绝望央求与嘶喊,是唤不醒怀罪。
他忽然那害怕,甚至比前世真相,bao露还要害怕。
他忽然怕接下来会看到怀罪把楚晚宁带去鬼界,剖开胸膛,将灵核与楚澜魂魄融为体。
那原本楚晚宁呢?
楚晚宁神木之灵就会离开,六道轮回,他截碎木,能去哪里?
天上,地下,云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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