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早,太阳像枚明晃晃硬币,挂在东南方树梢上。
老人收下钱就原路返回,说好他不进野鬼子林。这村子里人迷信,他们说过五十岁人就不能进野鬼子林。埋在林子里祖先亲近子孙,渴望他们陪伴,而人过半百,身上生气弱,灵魂与躯体连接就变得松散。老人说,韩洪根就是这样个例子。
鸟雀似乎变多,在头顶上枝杈间扑棱着翅膀,啾啾尖叫。林子里树木大多都很粗,不同于初入山林时纠结纷乱灌木丛,这里满目都是参天大树,高大挺拔,即使有些掉光叶子,依然遮天蔽日,令人心惧。
远离城市,切都与他熟悉世界远远不同。
陈章按着老人之前指给他方向,摸索着往前走。手机上指南针还能用,只是这林子里几乎没有路,前方是看不见尽头林木躯干,脚下稀疏杂草绵延无际,广阔森林里凌乱静谧,他越走越心慌,不时回头望望被挡在枝杈后那小枚太阳,脑海里遍遍回想着来时道路。
等待着被时间磨平。
“这些地方人都没。”老人上年纪,走会儿便要停下吸口旱烟,他眯着眼睛望着这片凄清坟地,突然指着其中座,对陈章说:
“那是太爷爷坟咧。”
陈章只能点点头。他托托背上沉重背包,有些呼吸不稳。
老人又吸口烟,边继续拄着棍子往前走,边缓缓道:
走不知有多久,陈章终于找到老人所说那座坟。他咬咬牙
“年轻时候还在这块儿玩哩,打鸟,山鸡,野兔子,还有獾,獾这东西最坏,在人坟底下挖洞,洞口就在碑后面,贼得很,听到人喘气声就不出来。韩洪根曾经就抓到过条獾,活,那时候还没那野小子。”
韩洪根是收养过韩冬野人,野小子就是韩冬野。陈章直起腰,竖起耳朵听起来。
“山上还有狼,有野猪,没见过,但是韩洪根说有,他当辈子护林员,知道多,这座山也就他个人熟。说起来他好像就是这几天没,闺女跟他离心,不养他老,连坟都没给他上过,嗯——但是野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白养。”
“你说野小子跑到这山里来,说不定就是给他爷爷上坟去。韩洪根家在野鬼子林里,坟也在那里……听他说,野小子也是他在那里捡回来。”
“呶,前面那条路就是,”老人指给他看,“记得旁边那块花岗岩,年纪小时候爬过。不过这林子得有好几年没人进去,十几年前有小孩不懂事跑进去玩,叫野兽给咬死。以前韩洪根也讲过,这林子里晚上大风呜呜响,狼嚎鬼叫,怪吓人,不过野小子应该不怕那些,他就是在这林子里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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