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阳关北眺,整片帝都盆地遍布尘灰,唯有天启城是蓬跃跃红,犹如硕大毒艳食人花,在满目荒烟里轰然绽放出来。牧云笙倾尽心血督建霙琳宫亦不能幸免,铺砌云母、凉波银与销金玉等种种宝饰,纵然数万乱军与流民彻夜劫掠,也不过自火中抢出十之二。
徵都城亦定于天启,只是这天启,已是焦土上生出座新城。旧日天启,连同传说中霙琳宫深处那些夜半下纸添香画妖,还有这个端朝起,全都化为乱石枯炭,深埋在新天启城之下。极尽宏丽工巧霙琳宫,吞噬无数工匠性命,在天启城中却不过矗立短暂数年。然而那蜃气楼台般美丽,与础石下成河血流,已足够令人永志不忘。
她轻声叹息。当年烈火焚城那夜,天色怕也不过如此吧?宫中也不安宁。禁城中遍植枫槭诸木,每每秋到浓处,深邃青天之下,丛簇赤霞朱锦地燃起来,映着玄黑粉白宫室楼阁,静穆中平白显出炽烈美。现下是夜里,宫中盏盏琉璃提灯穿梭如织,树影摇曳,照得红叶繁华剔透,惟有帝旭所居金城宫派寂寥。虽则朝臣都已起身整装,却也大抵知道明日阅兵,帝旭是照例不去,可也难说他或许心念转,真要摆驾朱雀门阅兵,因而偌大天启中依然彻夜人马调动,洒扫帐幔,惟恐有失。
“为天子说不准个念头,竟有这多人在奔命——可是,真是美丽。”海市叹道。
“你也该整装。中夜宁正时分便要入营调兵往朱雀门列阵,虽然有老参将照拂,你也不可怠慢。”海市朝服是正八位武官服,与五重由浅至深青纱内袍并齐整放在床头。她抖开最内重烟青色内袍披上,试着将内襟丝带交叉绕至背后。自六岁起女扮男装,绝不要人贴身服侍,然而朝服重叠繁缛,无人帮助却也极难穿着。
“义父……”海市为难唤道。夜风梳理她披落及腰长发,平日里那雌雄莫辨容颜,此刻却是娟好入骨。
方诸将头偏向侧,道:“叫濯缨来替你收拾。”海市微微笑道:“您向当海市是儿郎,不是红妆。”“纵使你十年来习武游猎,与濯缨厮打到大,到底也是个女孩。怪将你养野,待你从军归来,还是要好好地选个人家,为你送嫁。”海市忍下满眶泪,含笑说:“义父在宫中当值时候,不也常常服侍娘娘们起居?濯缨哥哥好歹是个男子,于礼法多有不妥,还是请义父帮罢。”——好歹是个男子。听在宦官耳中,怕再没有比这更犀利嘲讽言语。
方诸眼中,却仿若镜湖冰封,不动声色,只是绕到海市身后,为她系紧袍带。
正是夜色深重至极时辰,寒露节气凉风吹送,不知何处宫人消磨长夜,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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