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海市转头询问唤醒她玉苒,见玉苒眼中隐隐含泪,不由心口窒。
玉苒退后步,在床边正色跪下,双手送上叠衣物,道:“夫人,您走吧。”海市翻动那叠衣物,都是男子装束,神色愈加锐利:“走?你要去哪?”“夫人,今日中午近畿营副将符义软禁大将贺尧,现正集结兵马,明日凌晨即将领兵二万径犯禁城,拥立昶王。”“什?”海市失声。琅?被惊动,亦惺忪地张开眼
织金银雷纹与万字纹红毡从大殿中直铺出去,这华丽道路还看不见尽头,便被门外白冷日光湮没形迹。
方诸在人丛之后,看她步步踏过红毡。玄色?雉?衣,重重团本色暗花与金红缠丝绣,艳丽冷肃,衬出唇上银红点胭脂。飞长眼睫浓黑沉重,仿佛双锁,锁闭曾是流盼清扬双目。那赌酒论剑男装少女像是被从这个身体里逐出去,而眼前这步不染尘雅静美人,只不过是借尸身死魂,他全不认识。
踏出紫宸殿门那刻,冷冽阳光照得她时盲双眼,然而她依旧那样走下去,不偏不倚。早便没有风,漫天米粒般细雪不缓不急直直落着,满地乌压压人匍匐无声。
为将龙尾神送归居所,昶王与三国使臣行于二月初自天启出发,帝旭宠妃斛珠夫人率女官六十人同往,禁军八千人护卫,其中十八抬鎏金飞角大檐子顶,是龙尾神与斛珠夫人座乘。
登上檐子那刻,她稍稍偏回头,清碧眼向丹墀上扫去蝴蝶振翅般轻疾眼。那个人还在——重重人影之后,若隐若现,正是他贯所在。
昶王拥兵自立眼看就在旦夕之间,近日里总要有场兵乱,不在京城,就在海滨。此去天涯,他与她,薄弱缘分,或许今日已到尽头。
相隔过于遥远,即便目光曾经相接,他们自己亦无从知晓。浩荡雪幕将他们分隔开来,缓慢而不可阻挡。
仪仗行列自继翰门逶迤出城,延伸数里之长,蔚为壮观。天享十五年早春,帝都百姓记忆最深,却不是这豪奢行列,而是数日后天启内惊涛骇浪般叛乱,至于新帝登基,那已经是秋尽冬来时节事情。
离开帝都七日间,琅?始终在海市膝上昏睡着,偶尔醒来饮几口海水。人们亦无能为力,只得看着琅?清凉湿滑肌肤日日失去原本光泽,及踝长发间凝出盐霜,把病骨轻如蝴蝶,恍然就要随风飘走,却又不肯海市与玉苒以外人近身。她们只得不停轮流为她敷上浸透海水布巾。这夜在行辕歇宿时,海市终于倦极,等不得玉苒回来便沉沉入睡。
夜里,海市被轻轻推醒。她猛然坐起,环视四周,看见琅?安然在她身边睡着,方舒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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