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仿佛和过去这些年头没有什区别夜晚,他们将伴着帝国边塞星光沉沉睡去,然而真实情况是,今天草屋里主仆二人都没有睡着,或者是因为即将踏入崭新世界激动不安,或者是因为都城长安繁华、隐约可见富贵,还有那些散发着迷人味道香脂水粉,窗边屋角两道呼吸声迟迟未能平静。
不知道过多长时间,宁缺睁开双眼,看着窗纸上淡淡银晕,出神说道:“听说……长安城里姑娘都不怎怕冷,衣裳穿很单薄,领口开很大,身子都很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那时候年纪太小,都不记得。”
他翻个身,望向黑糊糊屋角,问道:“桑桑,最近有没有犯病?会不会冷?”
黑暗中小侍女似乎是摇摇头,隐约能看见她紧紧攥着被角,双眼紧闭,唇角却挂着丝极罕见微笑,低声喃喃回答道:“听说长安城里女孩子确实都挺白,她们天天都用那好水粉,能不白吗?”
宁缺笑笑,看着她说道:“放心,等本少爷以后有钱,陈锦记胭脂水粉随便你买。”
都是皇帝老爷……们还有多少钱?”
主仆二人对视眼,然后极为默契地走到两个大榆木箱旁,打开箱子从里面最深处摸出个包裹极严实木盒。
木盒里尽是散碎银子,像指甲般大小银角子上明显有铰子划痕,中间只有个大银锞,看就知道是平日点滴存蓄而成,只是数量并不太多。
看着木盒里散银,两个人都没有数,桑桑低声说道:“老规矩五天数次,前儿夜里刚刚数过,七十六两三钱四分。”
“看来去长安后必须想法子多挣些钱。”宁缺神情认真说道。
桑桑霍然睁开双眼,像柳叶般细长眼眸里映着明亮星光,严肃说道:“宁缺,这可是你答应。”
“刚才说过,去长安后你要记住定要称为少爷,这样才显得尊重。”
当年宁缺从道旁死人堆里翻出浑身冰冷小桑桑,然后辗转来到渭城,至今已有七八年。桑桑虽然在户籍上是婢女,做也是婢女事情,却从来没有喊过他少爷,这不代表
“嗯,会争取把自己女红水平再提高些。”桑桑神情认真回答道。
……
……
入夜,桑桑跪在炕上整理被褥,干瘦膝头快速移动,动作麻利快速,小手掌摁便把枕头中间摁出弧形,正是宁缺睡最舒服那弧度。然后她抱起自己被褥跳下冷炕,走到屋角那两个大榆木箱边开始铺自己床。
灯熄,宁缺把水碗搁在窗台上,借着星光钻进被窝,双手搭在被沿,打个大大呵欠,然后发出声极为满足叹息,闭上眼睛,过会儿才听到屋角传来那阵听好几年悉悉窣窣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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