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怔下,死死地盯阿摩敕眼,又看大君眼,沉沉地点头。
“那眼镜龙也留下吧,沙翰你说吧。”
老头子低头想会儿,摸摸索索地掏出麂皮小口袋,装袋烟,点上,吐出口青烟。
“前几年北风来得猛,听说北方几个大草场都稀疏得很,只有铁线河边还有好青草。”老头子声音又低又沙,像是在讲故事,“朔北、澜马、沙池、九煵,几个大部落哪个不是把马羊放到铁线河边真颜部草场上?铁线河草场才多大?哪容得下那些牲口?吃秃草,就得吃草根,吃光草根,来年就没有新草,没有新草,大家齐饿死,偏偏这个时候,真颜部个小部落起来造反,还要反库里格大会。这下子真颜部被灭,族人都北迁,终于把草场空出来,皆大欢喜,倒是好得很。”
“嗯。”大君低低地应声。
还能记得……”大君把玉吐在掌心,紧紧地攥住。
烛火被透进来微风压得低,老头子把鹿腿骨抛在小桌上。
“纵然有这种情意,后悔也已经晚。真颜部灭,龙格真煌死。大君年轻时候好朋友,如今只还剩下这把老骨头,大君什时候杀?”他斜眼觑着,望向灯火照不到黑暗里。
阿摩敕心里猛跳,浑身都发软,几乎要起身跪下去。
大君却异常静,只摇摇头:“沙翰你是说不该讨伐真颜部?”
“骗瞎子!”老头子把烟锅在床上顿,花白眉宇挑得老高,“龙格真煌是什人?草原上狮子是傻子?谁不知道反库里格大会下场?他真颜部几万武士?朔北、澜马、沙池,哪个部落灭不他?可是他还是要反,他反什?他不反他要饿死啊!阿苏勒说大君听?肉粥都喝不上,也会是叛贼?也会是叛贼?也会是叛贼?”
阿摩敕很少看见他生那大气,他胡子颤着,浑身都在抖,老拳攥得紧紧,干缩皮肤都像是要裂开。
“嗯。”大君还是低低地应声。
老头子深吸口气,渐渐地平静下来,磕磕烟锅,摇摇头:“龙格真煌不反行?他没有退路,他草场被人占,他背后就是海,难道叫他退到海里去放牧?要是,也反!”
阿摩敕眼前黑
老头子双手抄在腰里,搂紧袍子,挪挪屁股,侧过身去把背对着大君:“知道还问?”
“都是猜,你不说,怎知道?”
老头子不吭声,弓起来像是只干缩大虾米。大君晃着濯银杯子,看着里面酒液荡来荡去。
“阿摩敕你出去,”静会儿,老头子偏偏头,“这里没你事情。”
大君摆摆手:“沙翰,你是准备把大合萨位子传给眼睛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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