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汝能正要开口发问,张小敬又道:“升道坊里有个专做毕罗饼回鹘老头,他选芝麻粒很大,所以饼刚出炉时味道极香。从前当差,都会早赶过去守在坊门,开门就买几个。”他啧啧嘴,似乎还在回味。“还有普济寺雕胡饭,初、十五才能吃到,和尚们偷偷加荤油,口感可真不错。”
“张都尉,你这是……”
“东市阿罗约是个驯骆驼好手,他毕生梦想是在安邑坊置个产业,娶妻生子,彻底扎根在长安。长兴坊里住着个姓薛太常乐工,庐陵人,每到晴天无云半夜,必去天津桥上吹笛子,只为用月光洗涤笛声,替他遮过好几次犯夜禁事。还有个住在崇仁坊舞姬,叫李十二,雄心勃勃想比肩当年公孙大娘。她练舞跳得脚跟磨烂,不得不用红绸裹住。哦,对,盂兰盆节放河灯时,满河皆是烛光。如果你沿着龙首渠走,会看到个瞎眼阿婆沿渠叫卖折好纸船,说是为她孙女攒副铜簪,可知道
大功,释褐授官,也算完成个积年夙愿。
“希望赶得及,们耽搁太多时间。”张小敬望着逐渐暗淡下来天色,喃喃说道。姚汝能看到他脸忧色,心中不由得有些触动。他本来对这个死囚犯疑心重重,可经过系列事情,他发现自己错,张小敬举动虽可商榷,但绝无私心,甚至为此差点送性命。
姚汝能犹豫片刻,忽然双手抱拳,单腿跪地:“之前卑职对张都尉多有猜疑,自请责罚。还望张都尉不要因人之错而心怀怨愤,耽误靖安大事。”
张小敬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涨红脸年轻人:“你是不是觉得,这尽心竭力,不太正常,对吧?”
“是,卑职本以为张都尉言不由衷,必有所图。”姚汝能直截当地承认。为长安阖城平安?这理由若是李泌说,他信;但个对朝廷怀有怨愤死囚犯这说,未免太假。
在他眼里,张小敬追查是掩饰,伺机逃走是真,这才合乎人心常理。可现在……姚汝能觉得脸颊热辣辣地疼。他想逃开这尴尬场面,可又不能逃,如果不坦白地向张小敬道歉,姚汝能恐怕辈子也无法原谅那个愚蠢自己。
张小敬没有把他搀扶起来,也没有出言讽刺,他摩挲着脚边细犬顶毛,缓缓仰起头。视线越过姚汝能肩头,看向远处巍峨雄伟大雁塔,眼神时深邃起来。
“汝能啊,你曾在谷雨前后登上过大雁塔顶吗?”
姚汝能怔,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那里有个看塔小沙弥,你给他半吊钱,就能偷偷攀到塔顶,看尽长安牡丹。小沙弥攒下钱从不乱用,总是偷偷地买来河鱼去喂慈恩寺边小猫。”张小敬慢慢说着,嘴角露出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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