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薪司是内务二十四衙门之,负责宫中所用柴炭采购、积储。不过对于宫人们来说,这里还有另外个用处:洪武皇帝有过祖训,严禁宫人在宫内烧香禳告。倘若宦官或宫女有亲人去世,碍于规矩,只能跑到惜薪司官署旁偷偷摆块牌位。
惜薪司日日都要焚柴烧炭,牌位摆在附近,就当是降香拜祭。
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个非正式宫人祭祀之地,他们私下里会把“惜薪司”称为“奉忠庙”,因为忠孝难以两全。
朱瞻基有次跟大伴聊天,才得知宫里还有这个规矩。大伴还感叹说:“内臣无儿无女,死后就是抟黄土。咱家也没什念想,只要能有几个小宦官惦记,给在奉忠庙里摆块牌位,享几缕青烟,就算是福缘至厚喽。”
朱瞻基突然决定去南京惜薪司,是打算先帮大伴遂这个心愿,不负相陪场。
历观看世间变化无穷。从前被东宫师傅读史书时,朱瞻基最不能理解,就是前朝那些在皇城呆辈子皇帝,他们难道不会腻吗?
“父皇,该怎做才好……”朱瞻基在榻上喃喃。
洪熙皇帝毕生夙愿,就是从苦寒之地迁回南京,这件事他交给自己儿子来完成,这是何等信任。结果还没进南京城,朱瞻基就陷入这个烂摊子,父亲会怎看?
他实在憋闷透不过气来,索性站起身来,决定出去溜达下。反正整个皇城都在禁军控制之下,应该没有安全问题。
宦官和侍女们都留在外殿檐下,他们知道太子刚刚经历什,都敛声屏气,唯恐哪声呼吸不对,惹来祸患。朱瞻基走到殿口,便有两个小宦官惊慌地跑过来,恳请太子回榻上休息安神。他们想伸手过来拉扯袍边,可反而拽出更多褶皱。
这是祖父永乐皇帝教他窍门:如果个人面临纷乱局势
朱瞻基瞪他们眼。南京宦官果然蠢笨,连最简单侍衣都不会。
当然,也不怪他们。自从永乐北迁之后,宫城里无人居住,只保留直殿监个衙门负责定期打扫。这两位不过是直殿监小小奉御,根本没伺候过贵人,哪能跟大伴相比。
想到已然粉身碎骨大伴,朱瞻基心头又是沉。从他记事时起,大伴便随侍左右,比起父皇母后都要亲近些,可惜两人之间最后次对话,朱瞻基还是在跟他怄气。懊恼与痛惜两种情绪,悄然流泻而出。太子忽然想到旁边还有人看着,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软弱,只得深深吸口气,把泪水憋回去。
“惜薪司在哪儿?带过去看看。”他忽然发话。
两个小奉御楞下,不明白太子怎提出这个突兀要求。朱瞻基没有解释,只是面无表情地重复遍要求。他们不敢忤逆,只好在前头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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