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里,除岭南这边紧锣密鼓地忙碌之外,驿站沿线各种准备工作也陆续铺开。雪片样文牍汇总到广州城里,让李善德天要工作七个时辰才应付得。他在墙上画条横线代表驿路,每处驿站配置完毕,便划根竖线在上头。随着五月十九日慢慢逼近,竖线与日俱增,横线开始变得像是条百足蜈蚣。
五月十三日,赵欣宁又次来访。这次他没带什礼品,反而面带神秘。
“尊使可还记得那个波斯商人苏谅?”
李善德心里“咯噔”下,难道他去经略府闹?赵欣宁见他面色不豫,微微笑:“昨日经略府在广州附近查处支他旗下商队,发现他们竟伪造五府通关符牒。”
李善德吃惊,在这个节骨眼上,经略府突然提出这个事,是要做什?赵欣宁淡淡道:“这些胡商伪造符牒不说,还在上头伪造尊使名讳,妄称是替荔枝使做事。这样符牒,居然伪造五份,当真是胆大包天!”
怎不听你解释呢?”
“唉,这件事错在,而且他损失也确实大。找机会再报偿他吧。”李善德拍拍脑袋,想起正事,“哎,对。你园子,挂着荔枝还够吧?”
“你这人真啰嗦,问几遍?都留着没摘呢。”阿僮说到这个,仍是气鼓鼓,“你们城人坏心思就是多,要荔枝就要吧,非要劈下半条枝干。运走丛,要废掉整整棵好树呢。”
“知道,知道。横竖年只送去几丛,不影响你园子里大收成。会问皇帝给你补偿,好布料随便挑!”
“再不信你,先把长安酒兑现再说!”
赵欣宁见李善德脸色阴晴不定,不由笑道:“知道尊使与那胡商有旧。不过他竟打着你旗号招摇撞骗,可见根本不念旧谊。尊
“呃,快,快。眼看这几日即将启运,到长安马上给你发。”
李善德带着微微醉意承诺。他把花狸揽过来,揉着肚子,拨弄着耳朵,听着呼噜呼噜声音,也不知是打鼾还是舒服。他忍不住腹诽句,这样主子,伺候起来才真是心无芥蒂。
次日李善德酒醒之后,发现阿僮和那群峒人早已离开,只把花狸剩在他怀里。他想赶紧起身办公,花狸却先步纵身跃到案几上,脚把银牌踢到地上去,然后伸出爪子把文书边缘磨得参差不齐。他吓得想要把它抱开,它回身,居然开始用牙咬起地上牌子来。
“要说不畏权贵,还得是你呀。”李善德又是无奈又是钦佩,掏出块鱼干,这才调开圣主注意力,把牌子拿回来。
在花狸眼中,右相这块银牌不过是块磨牙石头,可在别人眼睛,却比张天师请神符还管用。李善德有它,对全国驿传都可以如臂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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