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省城那条宽长大街,他向火车站走去。这时天已黑,城市霓虹灯开始发出迷人光芒,那光芒之多彩之斑澜,让他迷惑;还有那些高楼,入夜就变成盏盏
清,但娃们缺课多,晚课是必须上。于是他再点上根蜡,手里两根举着。“还是不显!”娃们喊,他于是再点上根,虽然还是看不清,娃们不喊,他们知道再喊老师也不会加蜡,蜡太多也是点不起。烛光中,他看到下面那群娃们面容时隐时现,象群用自己全部生命拼命挣脱黑暗小虫虫。
娃们和火光,娃们和火光,总是娃们和火光,总是夜中娃们和火光,这是这个世界深深刻在他脑子中画面,但始终不明其含义。
他知道娃们是在为他烧香和烧纸,他们以前多次这干过,只是这次,他已没有力气象以前那样斥责他们迷信。他用尽生在娃们心中燃起科学和文明火苗,但他明白,同笼罩着这偏远山村愚昧和迷信相比,那火苗是多弱小,象这深山冬夜中教室里那根蜡烛。半年前,村里些人来到学校,要从本来已很破旧校舍取下掾子木,说是修村头老君庙用。问他们校舍没顶,娃们以后住哪儿,他们说可以睡教室里嘛,他说那教室四面漏风,大冬天能住?他们说反正都外村人。他拿起根扁担和他们拚命,结果被人家打断两根胁骨。好心人抬着他走三十多里山路,送到镇医院。
就是在那次检查伤势时,意外发现他患食道癌。这并不稀奇,这带是食道癌高发区。镇医院医生恭喜他因祸得福,因为他食道癌现处于早期,还未扩散,动手术就能治愈,食道癌是手术治愈率最高癌症之,他算拣条命。
于是他去省城,去肿瘤医院,在那里他问医生动次这样手术要多少钱,医生说象你这样情况可以住们扶贫病房,其他费用也可适当减免,最后下来不会太多,也就两万多元吧。想到他来自偏远山区,医生接着很详细地给他介绍住院手续怎办,他默默地听着,突然问:
“要是不手术,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呆呆地看他好阵儿,才说:“半年吧。”,并不解地看到他长出口气,好象得到很大安慰。
至少能送走这届毕业班。
他真拿不出这两万多元。虽然民办教师工资很低,但干这多年,孤身人无牵无挂,按说也能攒下些钱。只是他把钱都花在娃们身上,他已记不清给多少学生代交学杂费,最近就有刘宝柱和郭翠花;更多时候,他看到娃们饭锅里没有多少油星星,就用自己工资买些肉和猪油回来……
反正到现在,他全部钱也只有手术所需用十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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