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比较地说也可以——以往听过D大调奏鸣曲中,你认为最出色是谁演奏呢?”
“好难问题。”他说。
大岛就此思索起来。他下按换档,移到超车线,阵风地追过运输公司大型冷冻卡车,又拉起车挡,返回行车线。
“不是有意吓唬你,夜间在高速公路
所知,令人满意演奏个也谈不上。迄今为止有无数名钢琴手向此曲挑战,但哪个都有显而易见缺陷,还没有堪称这个演奏。你猜为什?”
“不知道。”说。
“因为曲子本身不完美。罗伯特·舒曼诚然是舒伯特钢琴乐难得知音,然而即便他也称其如天堂路般冗长。”
“既然曲子本身不完美,那为什有那多名钢琴手向它挑战呢?”
“问得好。”言毕,大岛略停顿。音乐笼罩沉默。“也很难详细解释。不过有点可以断言:某种具有不完美性作品因其不完美而强有力地吸引人们心——至少强有力地吸引某种人心。比如你为漱石《矿工》所吸引。因为那里边有《心》和《三四郎》那样完美作品所没有吸引力。你发现那部作品。换言之,那部作品发现你。舒伯特D大调奏鸣曲也是如此,那里边具有惟独那部作品才有拨动人心弦方式。”
“那,”说,“又回到刚才问题——你为什听舒伯特奏鸣曲呢,尤其是在开车时候?”
“舒伯特奏鸣曲、尤其是D大调奏鸣曲,如果照原样气演奏下来,就不成其为艺术。正如舒曼指出,作为牧歌则太长,技术上则过于单。倘若如实弹奏,势必成为无情趣骨董。所以钢琴手们才各显神通,独出机杼。例如,喏,这里强调承转,这里有意放慢,这里特别加快,这里高低错落。否则节奏就出不来。而若稍不小心,这样算计就会使作品格调倾刻瓦解,不再是舒伯特音乐。弹奏这首D大调任何位钢琴手都挣扎在这种二律背反之中,无例外。”大岛倾听着音乐,口里哼着旋律,继续下文,“经常边开车边听舒伯特,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刚才也说——几乎所有演奏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不完美演奏。优质稠密不完美性能够刺激人意识,唤起注意力。如果听舍此无他那样完美音乐和完美演奏开车,说不定就想闭上眼睛死之。而倾听D大调奏鸣曲,从中听出人之活动局限,得知某种不完美性只能通过无数不完美聚集方能具体表现出来,这点给以鼓励。说可明白?”
“或多或少。”
“抱歉。”大岛说,“说起这个,就如醉如痴。”
“可是不完美性也分很多种类,也有程度问题吧?”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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