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因见二贝刚才跟他抢那本书被她拖到楼下来,便捡起来送回亭子间。看见亭子间里乱堆着那些书,他不由得就又要去整理整理它,随手拿起本,把上面灰掸掸,那是本《新文学大系》,这本书直也不知道塞在什角落里,今天要不是因为腾房间给叔惠住,也决不会把它翻出来。他信手翻翻,忽然看见书页里夹着张信笺,双折着,纸张已经泛黄,是曼桢从前写给他封信。曼桢信和照片,他早已全都销毁,因为留在那里徒增怅惘,就剩这封信,当时不知道为什,竟没有舍得把它消灭掉。他不知不觉歪身坐下来,拿着这封信看着。大约是他因为父亲生病,回南京去时候,她写给他。信上说:
"世钧:
现在是夜里,家里人都睡,静极,只听见弟弟他们买来蟋蟀鸣声。这两天天气已经冷起来,你这次走得这样匆忙,冬天衣服定没有带去吧?想你对这些事情向来马马虎虎,冷也不会想到加衣裳。也不知怎老是惦记着这些,自己也嫌-唆。随便看见什,或是听见别人说句什话,完全不相干,脑子里会马上转几个弯,立刻就想到你。
昨天到叔惠家里去趟,也知道他不会在家,就是想去看看他父亲母亲,因为你直跟他们住在起,很希望他们会讲起你。叔惠母亲说好些关于你事,都是不知道。她说你从前比现在还要瘦,又说起你在学校里些琐事。听她说着这些话,真觉得安慰,因为你走有些时就有点恐惧起来,无缘无故。世钧,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个人是永远等着你,不管是什时候,不管在什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个人。"
世钧看到最后几句,就好象她正对着他说话似。隔着悠悠岁月,还可以听见她声音。他想着:"难道她还在那里等着吗?"
下面还有段:"以上是昨天晚上写,写上这些无意识──"到这里忽然戛然而止,下面空着小半张信纸,没有署名也没有月日。他想起来,这就是他那次从南京回来,到她办公室去找她,她正在那里写信给他,所以只写半就没写下去。他忽然觉得从前事桩桩件件如在目前,和曼桢自从认识以来经过,全都想起来。第次遇见她,那还是哪年事?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四年!──可不是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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