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岸,叫两部汽车到浅水湾饭店。那车驰出闹市,翻山越岭,走多时,路只见黄土崖,红土崖,土崖缺口处露出森森绿树,露出蓝绿色海。近浅水湾,样是土崖与丛林,却渐渐明媚起来。许多游山回来人,乘车掠过他们车,汽车汽车载满花,风里吹落零乱笑声。
到旅馆门前,却看不见旅馆在哪里。他们下车,走上极宽石级,到花木萧疏高台上,方见再高地方有两幢黄色房子。徐先生早定下房间,仆欧们领着他们沿着碎石小径走去,进昏黄饭厅,经过昏黄穿堂,往二层楼上走,转弯,有扇门通着个小阳台,搭着紫藤花架,晒着半壁斜阳。阳台上有两个人站着说话,只见个女,背向着他们,披着头漆黑长发直垂到脚踝上,脚踝上套着赤金扭麻花镯子,光着腿,底下看不仔细是否趿着拖鞋,上面微微露出截印度式窄脚。被那女人挡住个男子,却叫声:“咦!徐太太!”便走过来,向徐先生徐太太打招呼,又向流苏含笑点头。流苏见是范柳原,虽然早就料到这着,颗心依旧不免跳得厉害。阳台上女人闪就不见。柳原伴着他们上楼。路上大家仿佛他乡遇故知似,不断表示惊讶与愉快。那范柳原虽然够不上称做美男子,粗枝大叶,也有他种风度。徐先生夫妇指挥着仆欧们搬行李,柳原与流苏走在前面,流苏含笑问道:“范先生,你没有上新加坡去?”柳原轻轻答道:“在这儿等着你呢。”流苏想不到他这样直爽,倒不便深究,只怕说穿,不是徐太太请她上香港而是他请,自己反而下不落台,因此只当他说玩话,向他笑笑。
柳原问知她房间是百三十号,便站住脚道:“到。”仆欧拿钥匙开门,流苏进门便不由得向窗口笔直走过去,那整个房间像暗黄画框,镶着窗子里幅大画。那澎湃海涛,直溅到窗帘上,把帘子边缘都染蓝。柳原向仆欧道:“箱子就放在橱跟前。”流苏听他说话声音就在耳根子底下,不觉震震,回过脸来,只见仆欧已经出去,房门却没有关上。柳原倚着窗台,伸出只手来撑在窗格子上,挡住她视线,只管望着她微笑。流苏低下头去。柳原笑道:“你知道?你特长是低头。”流苏抬头笑道:“什?不懂。”柳原道:“有人善于说话,有人善于笑,有人善于管家,你是善于低头。”流苏道:“什都不会,是顶无用人。”柳原笑道:“无用女人是最最厉害女人。”流苏笑着走开道:“不跟你说,到隔壁去看看罢。”柳原道:“隔壁?房还是徐太太房?”流苏又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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