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范柳原。萨黑荑妮被他搀着,却是够狼狈,裸腿上溅点点泥浆。她脱去大草帽,便洒地水。柳原瞥见流苏伞,便在扶梯口上和萨黑荑妮说几句话,萨黑荑妮单独上楼去,柳原走过来,掏出手绢子来不住擦他身上脸上水渍子。流苏和他不免寒暄几句。柳原坐下来道:“前两天听说有点不舒服?”流苏道:“不过是热伤风。”柳原道:“这天气真闷得慌。刚才们到那个英国人游艇上去野餐,把船开到青衣岛。”流苏顺口问问他青衣岛景致。正说着,萨黑荑妮又下楼来,已经换印度装,兜着鹅黄披肩,长垂及地,披肩上是二寸来阔银丝堆花镶滚。她也靠着阑干,远远拣个桌子坐下,只手闲闲搁在椅背上,指甲上涂着银色蔻丹。流苏笑向柳原道:“你还不过去?”柳原笑道:“人家是有主儿人。”流苏道:“那老英国人,哪儿管得住她?”柳原笑道:“他管不住她,你却管得住呢。”流苏抿着嘴笑道:“哟!就是香港总督,香港城隍爷,管这方百姓,也管不到你头上呀!”柳原摇摇头道:“个不吃醋女人,多少有点病态。”流苏噗哧笑,隔会,流苏问道:“你看着做什?”柳原笑道:“看你从今以后是不是预备待好点。”流苏道:“待你好点,坏点,你又何尝放在心上?”柳原拍手道:“这还像句话!话音里仿佛有三分酸意。”流苏掌不住放声笑起来道:“也没有看见你这样人,死七白咧要人吃醋!”
两人当下言归于好,同吃晚饭。流苏表面上虽然和他热些,心里却怙着:他使她吃醋,无非是用激将法,逼着她自动投到他怀里去。她早不同他好,晚不同他好,偏拣这个当口和他好,白牺牲她自己,他定不承情,只道她中他计。她做梦也休想他娶她。……很明显,他要她,可是他不愿意娶她。然而她家里穷虽穷,也还是个望族,大家都是场面上人,他担当不起这诱*罪名。因此他采取那种光明正大态度。她现在知道,那完全是假撇清。他处处地方希图脱卸责任。以后她若是被抛弃,她绝对没有谁可抱怨。
流苏念及此,不觉咬咬牙,恨声。面子上仍旧照常跟他敷衍着。徐太太已经在跑马地租下房子,就要搬过去。流苏欲待跟过去,又觉得白扰人家个多月,再要长住下去,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事。进退两难,倒煞费踌躇。这天,在深夜里,她已经上床多时,只是翻来覆去,好容易朦胧会,床头电话铃突然朗朗响起来。她听,却是柳原声音,道:“爱你。”就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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