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固然是远,言外之意也是小地方人。
九莉笑道:“她完全像张恨水小说里人,打辫子,蓝布旗袍……”
比比在中国生长,国产片与地方戏也看得很多,因也点头笑。
张恨水小说女主角住到魏家去却有点不安,那魏先生又长得那样,恐怕有阴谋。嬷嬷们也不知道作何感想?亨利嬷嬷人就照常取笑“剑妮魏先生”。香港人对北方人本来视同化外,又不是她们教民,管不那许多,况且他们又是世交。而且住在外面,究竟替宿舍省几文膳食费,与三两天回家本地女孩子样受欢迎。只有九莉,连暑假都不回去,省下笔旅费。去年路克嬷嬷就跟她说,宿舍不能为她个人开着,可以带她回修道院,在修道院小雪教两课英文,供膳宿。当然也是因为她分数打破记录,但仍旧是个大情面。
还没搬到修道院去,有天下午亨利嬷嬷在楼下喊:“九莉!有客来找你。”
亨利嬷嬷陪着在食堂外倚着铁阑干谈话,原来是她母亲。九莉笑着上前低声教声二婶。幸而亨利嬷嬷听不懂,不然更觉得他们这些人古怪。她因为伯父没有女儿,口头上算是过继给大房,所以叫二叔二婶,从小觉得潇洒大方,连她弟弟背后也跟着叫二叔二婶,她又跟着他称伯父母为大爷大妈,不叫爸爸妈妈。
亨利嬷嬷知道她父母离婚,但是天主教不承认离婚,所以不称盛太太,也不称小姐,没有称呼。
午后两三点钟阳光里,她母亲看上去有点憔悴,九莉吃惊。也许是改发型缘故,云鬓嵯峨,后面朝里卷着,显瘦。大概因为到她学校宿舍里来,穿得朴素点,湖绿麻布衬衫,白帆布喇叭管长袴。她在这里是苦学生。
亨利嬷嬷也仿佛淡淡。从前她母亲到她学校里来,她总是得意非凡。连教务长密斯程都也开笑脸,没话找话说,取笑九莉丢三拉四,捏着喉咙学她说“忘。”她父亲只来过次,还是在刘氏女学时候。因为没进过学校,她母亲先把她送到这家熟人开,母女三个,此外只请个老先生与个陆先生。那天正上体操课,就在校园里,七大八小十来个女生,陆先生也不换衣服,只在黄柳布夹袍上套根黑丝袜,系着口哨挂在胸前,剪发齐肩,稀疏前刘海,清秀窄长脸,娇小身材,手握着哨子,原地踏步,尖溜溜叫着“几夹右夹,几夹右夹。”上海人说话快,“左右左右”改称“左脚右脚,左脚右脚。”九莉父亲头戴英国人在热带惯戴白色太阳盔,六角金丝眼镜,高个子,浅灰直罗长衫飘飘然,勾着头笑嘻嘻站在边参观,站得太近点,有点不好意思。下课陆先生也没过来应酬两句。九莉回去,他几次在烟铺上问长问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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