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笛声。
气流旋转著冲出音孔,变做五颜六色音符,迅即吹遍整个河岸。又掠过浑浊绿色水面,穿过摇曳夹竹桃花,直上三万英尺,抵达月明星稀云霄。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心和笛管同颤抖,为刚埋葬金铃子而哀悼。许多幽灵也浮出水面,或悲伤或痛苦或後悔,全都被笛声所惊醒,又被旋律所沉醉。它们聚拢在小蝶身边,个个手拉著手肩靠著肩。有多少年河底沉冤未申?又有多少载殉难痴情未诉?今夜又将有个冤魂埋进大地,成为它们中员。
尚小蝶笛声,不但惊动「幽灵小溪」裏居民们,也悠悠扬扬飘出很远,像当年夏夜跨越无数建筑,穿破所有茂密树丛,直递送到某个人心底。
那个人确实听到--数百米之外,他正忧郁地徘徊在S大足球场边,忽然隐隐听到夜空裏传来声音。
6月19日深夜22点10分
月光明媚。
尚小蝶手抓著妈妈留下来笛子,手捧著金铃子盒子(棺材),飞奔在夜色校园裏。路灯下树影婆娑,没人注意到这个女生眼泪,宛如玛格丽特带著爱人头颅,去黑夜深处埋葬。
忽然,发现周围已没有半个人影,就连灯光也看不见,只有满地花盆和葡萄架。原来是学校园圃,再往前就是「幽灵小溪」。
故事从这里开始,但不会从这里结束--除金铃子生命。
瞬间,庄秋水心被勾下,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声音虽然微弱,传递到心底却异常清晰。
排练结束後,眼前直浮现著舞台上「祝英台」--尚小蝶穿汉服样子太美。不知孙子楚又跟她说什麼,她回寝室吗……越想越烦躁,索性半夜来到足
摸著夜路走向绿色小河,就算那真有无数幽灵,她也不会再害怕。穿过夜色中夹竹桃,花朵在黑暗中孤独绽放,多年无人来识她们豔美,似乎只为等待今晚尚小蝶光临。
走到荒草萋萋河岸,月光洒在绿色河面上,倒也有奇异光影。两周前,她被只「鬼美人」蝴蝶指引至此,并在草丛裏发现孟冰雨书包,从此踏上前往「蝴蝶公墓」路途,改变自己身体和灵魂。不到周前,她又与庄秋水同坠入这冰凉河裏,几乎淹死在浑浊幽深河底,却发现那具年前死屍。
如今,她又再次来到「幽灵小溪」边,只为埋葬她生命另部分。
小蝶跪在草地上,双手挖开小块泥土,把金铃子埋进去。让它在这条暗绿色小河边安息吧。或许,过几天它就会分解成泥土和颗粒,与草地下河水融为体。
深呼吸口,从草地上站起来,将笛子吹孔放到唇边,缓缓吐出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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