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大哭个月。
太晚。
等到车子完全停下来,那个人影已经彻底消失。
老丁没有逃跑,而是战栗着跳下车,瞬间浑身都被淋湿。等到发现车轮下横流鲜血,还有飞出来几节断肢,他眼前黑昏倒在地。
2000年夏夜,他轧死个人。
从此,老丁长途司机生涯永远结束。
田小麦地板下面,是出租车司机老丁家。
两个钟头前,他做完最后单生意回家,孤零零地坐在屋里,看着挂在墙上照片。
照片里是个戴着红领巾男孩,背景是长风公园铁臂山,眉目间颇有几分像老丁,看便知是他儿子。
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老丁闭上眼睛,却再次回到南明路——黑色雨,午夜闪电,飞溅血,凄厉惨叫,残破四肢……上午,当他载着楼上田小麦来到那条郊外马路瞬间,当年残肢和鲜血似乎全部喷溅到挡风玻璃上,喷溅到她眼球上面……
为赔偿死者,他向亲戚朋友借十几万,而老板拒绝出分钱。他跟老板吵架,随后被人打顿。驾驶执照被吊销年,他没有其他技能,只能在家靠妻子养年。当他重新领到驾驶执照,准备买辆出租车时,却收到妻子离婚协议书。
打半年官司,妻子带着全部家产跑,转眼嫁给个襄阳路上卖A货男人。
老丁得到这套房子,儿子监护权,还有屁股债务。
他拼命开出租车,想要尽早把债还清,却因几次普通交通事故,经常连油钱都挣不回来。他没日没夜地干三年,终于不再欠别人分钱,接下来要为儿子读书存钱。
然而,当他第次给儿子买双正宗耐克鞋,想等在学校门口送给他个惊喜,却得知儿子中午过马路时,被辆金色法拉利撞死。
十年前,他是个长途货车司机,每月替老板拉货,能挣好几千,妻子在百货公司做营业员,儿子成绩优秀,还是大队长。房子是旧区改造原地回迁,那年头也算全家其乐融融。
这切改变,源自那个夏天午夜。
大雨。
无尽大雨笼罩天地,老丁知道卡车已经超载,每次转弯和减速都小心翼翼。但他必须按照老板意思拉回来,如果凌晨两点到不市区,饭碗可能就要砸掉。路开着刺眼远光灯,反正是午夜荒郊野外,路也没遇到对面来车。雨点像电视屏幕上雪花,密集地砸上玻璃又被刷去,但只能看清不到秒钟,重新又被“雪花”覆盖。飞驰车轮碾起高高水花,飞溅到数来开外荒野,如横冲直撞冲锋艇在水中乘风破浪。
忽然,灯光里照出个模糊人影,他下意识地鸣响喇叭,同时拼命踩下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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