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会变,绝世无双的刀法名家,也可以在一夜之间变得不堪一击。”丁宁说,“这种事既非永恒,能用这种刀法的人,昨日可能只有三五人,今日可能变得八九人,明日又可能变得只剩下一个。”
姜断弦无语。
日色渐落,沉默良久,然后姜断弦才说:“不错,人会变,人事亦无常,你所经历的变化,实非我所能想象。”他说,“连我也认为你已变了,已非我的敌手。”
姜断弦叹息:“可是我错了,以你今日的体力,还能施展这样的刀法,等到你我决战时,只怕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
丁宁居然笑了笑,淡淡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一定奇怪,我在那种暗无天日的鬼狱中,过那种非人所能忍受的生活,刀法怎么会还有进境?”
——忽然间一夜就在江湖中成名的刀客彭十三豆,从来不服的彭十三豆。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在看到一些花枝的切口时,就会变得如此奇怪?
直等到最后一枝花插入瓶里,丁宁才发现姜断弦站在他面前。
姜断弦却还在凝视着手里那根花枝的切口,又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以钝刀切木,却如快刀切腐,刀势之奇变,现于刀锋切口外。”姜断弦直视丁宁,“以这样的刀法,当世能有几人?”
丁宁的态度很平静,用一种非常平淡的声音说:“姜先生,这句话你不该问的。”
人眼中看来,就不一样了。
水中鱼的动,是一种悠游自在的动,网中鱼的动,就变成了一种为生存而奋斗的挣扎。
花在根上,那种鲜艳是自然的、活泼的,被摘下之后,就难免显得有些憔悴了。纵然被修剪过,被供养在最精美的花瓶里,也只不过是一个年华已将去,已经要用很浓的脂粉来掩饰脸上皱纹的女人了,怎么能比得上连蛾眉都不去淡扫的村姑?
奇怪的是,被丁宁摘落,修剪后放入花瓶中的鲜花,居然还是同样鲜艳,没有人能看得出一点分别,甚至连姜断弦都不能。
他是用一种什么样的手法摘落这些花枝的?
“是的。”姜断弦说,“我正想问你这
“为什么?”
“一刀之功,既不足显刀法,更不足决胜负。”丁宁说,“决战时之天时,决战地之地利,决战人之心情、体力,都可以影响刀法的强弱。”
“但是刀法的本身,却是不会变的。”姜断弦说,“刀也不会变。”
“人呢?”丁宁说,“人是不是会变?”
“是。”
丁宁不抬头、不开口。
姜断弦用两根手指,轻轻快快地拈起一段花枝,凝视着花枝上的切口。
他的眼色立刻变得更奇怪了。
那种眼色就像是一只猫看到了一只老鼠,却又像一只老鼠忽然看到了一只猫。
——刑部的总执事,有史以来最高明的刽子手姜断弦。